她為黃氏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鬥篷,道:“李側福晉方去了,主兒還是打扮的素雅些為好。”
“心都死了,素雅華貴的,還有什麼區彆呢?”黃氏最後看了看鏡中的自己,最後戴上一枚一樣的鏤空包白玉的戒指,轉身往外去,語中帶著嘲諷,卻又帶著無邊的淒涼。
韓嬤嬤垂頭,跟著黃氏慢慢往外走著。
多年的後宅蹉跎,早讓黃氏沒了當年的天真。
雪下的不小,青黛坐在那裡逗著湯圓兒,看著宋舒予踩著木屐、握著紅梅,踏雪而來的身影,道:“三格格這邊滿月,李氏那邊就去了,也不知咱們那位爺是什麼感想?”
宋舒予將紅梅遞與以柔,在阿染的服侍下寬了外衣,藏藍色的鞋子上繡著兩枝怒放著的白色辛夷花,雪白細密的羊絨踩著分外的柔軟暖和,她慢慢地往裡走,道:“不論如何感想,側福晉去了,不照樣是滿府縞白?”
“是呀。”青黛緩緩歎了口氣,抿了一口溫熱的露,熱意落胃,暖意遍布全身,讓她帶出了兩分慵懶的困倦,她道:“側福晉,側福晉,側福晉也是福晉,說到底,依李氏的身份,縞白也是應當的,知是知是不知納蘭氏對此是如何感想了。”
宋舒予與炕上落座,紅泥爐上溫著熱茶,她倒了一杯與自己,慢慢飲了:“這事兒全看心胸開不開闊,其實說到底,生死之事,又是誰能決定的呢?”
她轉頭看著外頭,入目之處一片銀白——梅樹並未植在前院,她瞧了瞧天,瞧了瞧地,瞧著漫天的飛雪,青黛轉頭看她,隻看到了滿麵的落寞與無奈。
青黛一愣,隨即低低一歎,再不說什麼了。
轉眼四十六年,蘅安已是將笈之年,縱然在青黛眼中,她還是個剛滿十三歲的小丫頭,於此時,已是將要家人的年紀。
胤禛舍不得,貴妃更舍不得。
她求了康熙,將本將要定於明年的婚事延後,到底給蘅安爭來了兩年肆意時光。
隻是耐不住的卻是蘅安。
杜爾伯特部送了世子的畫像來,一手工筆畫栩栩如生,比之蘅安的少了兩分匠氣,多了兩分天然自在,想來也是世子親手繪製而成的。
能到了蘅安那裡的,自然是先過了宋舒予的目的,當時胤禛也在,冷笑兩聲,到底顧忌著自己的顏麵,沒搞什麼暗搓搓的小手段讓這幅畫煙消雲散。
宋舒予噙著笑,緩緩摸了摸那上頭已經乾的透徹的顏料,終是擺了擺手,風輕雲淡地道:“去給你們公主送去吧。”
胤禛一瞪眼,指著那畫,“你就不管管?這已算上了私相授受了好不好?”
“他們這些年私相授受還少了嗎?”宋舒予慢慢將畫卷卷好遞給守在一旁的以柔,挑眉輕笑間帶著令胤禛羨慕又惱恨的漫不經心和風流肆意,“若真要製止,其實一開始蘅兒把那塊玉佩遞給烏雲達賚的時候你便該乾脆利落地製止了她,也就沒了後來這一攤子事兒了。”
她抬手給自己斟了一盞茶水,茶水入口香味清冽,她瞧著以柔將那些禮物一一分類好,道:“便當這是命數吧,大草原上肆意打馬總比一輩子被困在這京城中好。”
胤禛自力更生,也不指望宋舒予能討好討好他了,抬手斟了一盞茶水給自己,他抬眸看了宋舒予一眼,道:“多少公主做夢都想留在京中的,你這說法倒是新奇的很。”
宋舒予慢慢喝著茶,抬眸看他:“你就敢說我說的沒道理嗎?”
胤禛笑笑,莫名覺著她說的也有兩分道理。
屋裡燃著秘製的沉香,味道與市麵上賣的沉香大有不同,香氣清冽逼人,其實已算不上沉香了,隻是還叫著這個名字罷了。
胤禛沉默了良久,終究開口道:“納蘭氏病重,我想……”
“打住!”宋舒予輕輕放下手中的翡翠茶盞,翡翠顏色青嫩、通透,是宋舒予最喜歡的樣子,此時輕輕磕在案上,卻沒發出什麼聲響,她道:“有一個弘晨還不夠嗎?真當我是看小孩兒的?”
胤禛也知道這確實是不太可能的,不過他總帶著兩分希望,但看宋舒予的樣子,隻怕是沒有一絲希望了。
歎了口氣,胤禛又喝了兩杯茶,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