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眾人雖然是靜下來,體內躍躍欲試的熱血仍在沸騰。
人類在麵對未知的恐懼時,大多有兩種反應,一是逃得越遠就好,二則無知者無畏,麻痹自己硬著頭皮向前衝。
容淩倒希望這些村民是前者。
不過還不等容淩開口勸說,突然有人從村子山後的小路一路踉踉蹌蹌地跑了回來:“妖怪,山裡有妖怪——”
他一身狼狽,在看到人群的瞬間,幾乎是脫離快要倒在地上。
吳大定睛一看:“咦,這不是阿炳嗎?你怎麼了?”
“吳大,山裡有妖怪。”阿炳被人扶著,身上衣服破碎,臉上也有不少血痕,見到熟悉的村裡人時,刹那間就嚎啕大哭,“我和二狗到山裡摘菌子,沒想到走得太遠,烏水溝那一塊,有妖怪……我的狗兒啊……”
二狗是阿炳的兒子,他嚎得泣不成聲,眼淚和鼻涕一齊下落。
至於他口中的孩子,想來也是葬身妖腹。
這下也不用容淩再勸說,這些人就算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孩子著想,當即各自歸家收拾東西,準備到鎮上或城裡投奔親戚。
吳大一家也不例外,忙裡忙外地準備行李。
謝輕挽見容淩神色凝重,隻恨自己幫不上忙:“師尊莫要多想,總會有辦法的。”
“嗯。”容淩眸色深沉,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卻還有幾分鎮定。
“師尊莫是想出了什麼法子?”謝輕挽試探著問道。
“啊?”容淩回神過來,“沒有,不過此事你不必擔心。”
“好。”謝輕挽一口答應下來,“我相信有師尊在,萬事皆不足為懼。”
容淩沒有回答,長睫垂下來,遮住眼底的色彩。
辦法的確是有,就在方才,她將聞祁傳送給自己的那本書在神識中過了遍,才發現今日撞見的是什麼異獸。
青砂獸——體型龐大如山,堅不可摧,嘴分三瓣,口內布滿利齒,以吸收天地靈氣而活。
其實青砂獸終年都在沉睡中,隻不過每五百年會醒過來蛻一次殼,在蛻殼會異常虛弱,因此會提前吃不少東西為身體補充能量。
一旦蛻殼成功,青砂獸便會移動身軀,尋找下一個更適合自己休憩的地方,再次陷入沉睡。
或許於青砂獸而言,這隻是再正常不過的作息,但對凡人來說,這無疑是一場浩劫。畢竟青砂獸所過之境,草木摧折,落山滾石,天翻地覆的力量,彆說凡人,就連修士也無法抵過其龐大的力量。
看來他們正好是撞上青砂獸蛻殼的時候。
容淩垂眼,不知在思忖什麼。
書中非但記載了青砂獸的信息,甚至還說了如何才能將其降服。
以仙人之鮮血,誘其獸靈,擊之,則斃。
寥寥數字,容淩卻難得陷入有些疲憊的情緒中。
與此同時,聞祁進屋來:“師姐可看到了書中的法子?”
“嗯。”容淩應了聲。
“隻是可惜辦法雖有,仙人卻遠在天邊,況且仙界有其規,不得隨意乾涉凡塵輪回間事,隻怕此路不通。”聞祁冷靜分析道。
他說得有理,隻是聞祁並不知,仙人之軀,並非遠在天邊,而是近在眼前。
容淩默了默,轉而道:“掌門那邊可回話了?”
“不巧。”聞祁道,“掌門似乎也正在閉關,傳音鏡聯係不上,我已經派弟子回門派稟告此事。”
這樣一來一回,至少也得花上六七日,青砂獸的異動卻越發頻繁,他們能等到門派裡的人來的時候嗎?
況且,就算是二位長老和白衍一起來了,也未必能想出什麼好辦法。
青砂獸乃是上古時期,數億年便留下來的異獸,跟它比起來,她們這些修士簡直就是不值一提的蜉蝣。
想清楚此番道理,容淩已經下定決心:“稍後我和你,以及謝輕挽一並進山。”
“謝輕挽?”聞祁不解,“是師尊的弟子?可她不是剛入門不久嗎,又如何能同青砂獸這等怪物作戰?”
容淩沒有直接回答:“你若是信得過我,直接照做便是。”
“好。”聞祁沒有遲疑,答應下來。
外麵到處都是亂哄哄的動靜,謝輕挽卻在灶屋裡忙著給爐子生火。
她心知自己法力微弱,幫不上什麼忙,至少希望師尊能夠在疲憊之際,能夠喝上一碗舒心的熱湯。
正在此時,容淩走到謝輕挽身邊:“你在做什麼?”
“師尊?”謝輕挽抬頭,笑容裡帶著驚喜,沒想到這種忙亂時刻師尊還能記得起自己,“弟子早上不是說了,要給你燉蘑菇雞湯喝嗎,反正眼下也不知做什麼好,倒不如……”
“等下你和我一起進山一趟。”容淩沒有再聽下去,打斷了她的話。
謝輕挽一愣,當即毫不遲疑地答應下來:“好。”
“你不問我帶你去做什麼?”容淩心頭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隻要是師尊的吩咐,輕挽從不過問。”謝輕挽道,依舊蹲著在給爐子生火,“我相信師尊。”
“嗯。”容淩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我一定會保你平安。”
這句話,像是對謝輕挽所說,又像是對自己說的。
不一會兒,村子裡都走得差不多,紛紛套上牛車從村口的大路離開,吳大帶著妻子和兒女,與容淩道彆:“仙長,便麻煩您了,您的大恩大德,俺們一定忘不了,以後一定日日給您上香……”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人,夫妻二人說起話來似乎都有些奇怪,容淩沒有在意:“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車輪滾滾聲響起,村子裡的人走得一乾二淨。
原本在鎮上候著的弟子們也趕來,等候容淩的吩咐。
幾十個人中,她便是領頭羊。
容淩帶著眾人禦劍到烏水溝上空,布下結界將周圍所有的山峰罩入其中,隨後道:“你們所有人,都在結界外守著,務必不讓其破碎。”
“是。”一群弟子按照她的指令,四麵八方散開,負責守護好結界。
空中隻剩下容淩,聞祁,以及謝輕挽三人。
謝輕挽能夠很清楚地感受到,身旁師尊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深吸一口氣,容淩才側頭對謝輕挽道:“走吧。”
“是。”謝輕挽不疑有他,跟上容淩前往的方向。
三人在先前的洞口停下來,容淩記得,青砂獸便是在此處張開巨口,將黑熊和長蛇吞下。
她看向謝輕挽:“我恐怕要取你一些血,你可願意?”
其實在容淩問出這句話前,她心中早已有了決定。
就算是謝輕挽不願,她也必須強行做下去才行,至少兵行險招,可以保住凡間百姓不至於生靈塗炭。
至於謝輕挽,的確是自己欠她的,無論要怎樣償還,容淩都沒有意見。
誰知謝輕挽似乎意識到什麼,並未有片刻的遲疑:“能夠幫上師尊,弟子樂意至極。”
說著,她便抬起手,露出幾乎可以看見血管的手腕。
“師姐?”聞祁刹那間滿是難以置信,“你這是……”
容淩並未回答他,伸手想要將謝輕挽的衣袖再向上扯些,也好過直接從手腕處割開。
誰知謝輕挽卻止住她的動作,將手按在她的手背上:“師尊,就從手腕上取血即可。”
容淩沒有遲疑,以劍氣為刃,徑直劃開謝輕挽手腕間幾近透明的肌膚。
鮮血頓時流淌而出,落在地上,浸染於土地間。
謝輕挽卻渾然似不曾察覺痛楚般,眼也不眨地看著容淩,唇角勾起一抹笑。
能夠幫上師尊忙,她真的好高興呐。
隻是這些日子來原本就缺血過多,謝輕挽覺得自己幾乎快要暈過去,她強撐著身軀,不讓自己倒下給容淩添亂。
聞祁目光裡寫著不可思議,看著腳下的土地似乎微微震動,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被召喚而出。
青砂獸再次張開了口,容淩一手抓著謝輕挽的手腕,感受到她似乎體力不支,另一隻手便攬在她的腰間,將人帶著漂浮到空中,對聞祁道:“看準時機,等獸靈現身時便動手。”
獸靈,與修真者的元嬰相似,比起青砂獸龐大的體型,它的獸靈顯然要好對付得多。
鮮血越流越多,謝輕挽幾乎脫離,意識卻依舊萬分清醒,將頭搭在容淩肩上。
從未與容淩相離如此之近,謝輕挽不止聞見她發絲之間的冷香,還能感受到她身上令人舒適的氣息……
她忍不住眷戀地閉上眼。
刹那間,天地為之震動,原本平坦的地麵,轉眼張開一個巨口,露出無邊的黑暗,要將所有人卷入其中。
作者有話要說:9.13日的九千更新,還差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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