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淩脾氣真的很差麼?白臻回憶起這段對話,唇角沒能止住地輕揚起一個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弧度。
倒也還好。
她忍不住端起桌邊的水杯抿了口,將那些莫名的躁動按捺下去。
然而壓抑隻是一時的,當天夜裡,白臻仍是沒能遏製地在夢中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被雨水濕透的衣衫緊貼著少女的肌膚,襯出她纖細得不盈一握的腰,活脫脫就像是一隻妖精。
偏偏這隻妖精此刻卻賴在她的肩上,歪了歪頭眨巴著眼:“你怎麼不敢看我?”
臥室外響起爭執聲,白臻陡然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麵前卻是一片漆黑,一牆之隔的門口傳來李萍的聲音:“你說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成天不著家,彆人家孩子像你這麼大,都能抱孫子了……”
“彆人能抱孫子,那是因為他家有車有房,多的是女人搶著要。”男人喝得醉醺醺的,說話含糊不清,“我有什麼,我就有一個殘疾的爹和拖油瓶妹妹。”
身為白勇口中的拖油瓶妹妹,白臻注視著眼前的黑暗,不為所動,就好像被說的人不是她一般,甚至連半分惱意都沒有。
她闔上眼,回憶起片刻前手中的那份溫軟。
即便是夢,白臻也不願意錯過一丁點兒。
然而門外李萍的聲音卻喋喋不休地響起:“哪有你這樣說自己爹的,你爸爸他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再說他的賠償不都拿去給你做生意了嗎,錢呢……”
短暫的沉默後,男人漠然回答:“沒了。”
李萍瞬間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了嗓子:“怎麼會沒了,有好十幾萬呢,你到底是怎麼花光的?”
她似是不信,扯著白勇的手臂,重複問道:“錢呢?你到底是怎麼花光的?”
“哎呀煩不煩?!”白勇似乎將人推了一把,“你當老子在外麵租鋪麵不要錢?找工人不要錢?現在生意又不景氣,賠了就是賠了,彆他媽搞得像是我一個人花掉的,我一天到晚奔波不累啊……”
接下來又是一番司空見慣的爭吵,最後以白勇的摔門而走和李萍坐在地板上啜泣告終。
白臻睡意全無,等著李萍來自己這兒找茬。
果不其然,李萍哭過後便來到她的房間,惡狠狠咬著牙將所有不順對白臻發泄:“你個小畜生,要不是為了供你讀書,我們家怎麼會窮成這個樣子,你一整天還在家裡擺著個死人臉,不知是誰欠你的……”
事實上,白臻從小到大,因為成績優異,不但學費被減免,還拿了不少補助和獎學金,全都被李萍以補貼家用為由收入囊中。
白臻甚至懶得開口,聽她一通亂七八糟的埋怨,懶懶翻了個身。
大約是她這個毫不在意的動作將李萍激怒,她快步上前就要扯白臻的被子:“你還有臉睡覺……”
白臻徹底沒了睡意,搶在李萍的動作之前坐起來,冷冷開口:“你那天找容淩做什麼?”
李萍一愣,沒想到她竟然問起這個,頓時心虛起來:“你管我做什麼。”
白臻眯了眯眼,正打算說話,李萍的手機鈴聲卻瞬間響起,將本就不安靜的夜徹底打破。
身為一個中年人,李萍的電話向來都開著免提,對麵囂張至極的聲音也就落入白臻耳中:“喂,是白勇的家屬是不是?”
男人的聲音粗獷沙啞,一聽就不是好惹的,李萍忙點頭:“是是是,你找我乾嘛?”
“找你乾嘛?你兒子在外麵得罪了我們老大,當然得給他點苦頭吃。沒想到這小子吃不了什麼苦,讓你們拿錢來贖他。”
說著,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暗示了什麼,隔著手機,白勇淒慘的叫聲響起:“啊啊啊啊啊啊媽就我啊媽,他們要殺了我……”
一句話沒說話,白勇的嘴被人堵住,就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打電話的男人再次開口:“估計你兒子這條命也值不了多少錢,就要你們十萬吧,天亮之前打到我發給你的賬戶前,要不然就等著給他收屍……”
“十萬塊?!”李萍嚇得心頭一驚,“我哪有那麼多錢,你們到底是誰,喂喂……”
白臻也下了床,打開房間的燈。
“十萬塊……十萬塊……”李萍念念叨叨,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翻出櫃子裡的折子來。
遠遠不夠,還差六七萬。
“這可怎麼是好?”她雙目失神,喃喃道。
“還能怎麼辦?”白臻走進來,冷靜得就好像受威脅的不是自己的家人,“報警。”
“不行!”李萍當即一口回絕,“你哥哥還在他們手上,要是他們真下狠手怎麼辦?”
目光落到白臻身上,她似乎又想到什麼:“對、對,我怎麼忘了,還可以找她……”
李萍顫著雙手開始翻通訊錄,像是生怕被白臻發現什麼般,躲在廁所裡撥通了電話。
容淩開始懊惱重生前的自己為何那麼蠢,居然因為害怕李萍到處亂說,就真的將電話號碼給她了,現在明明是周五的晚上,自己卻連個清閒覺都睡不成。
“喂?”她嗓音慵懶,一聽就是還沒睡夠。
自己急成這樣,她卻在彆墅裡過著好日子,李萍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卻不得不放軟聲音:“淩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