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淩自是不知玲瓏心中所想,轉身進了廂房。
借著月光,容淩看清周文帝依舊暈暈乎乎站在屋子中央,臉上掛著可疑的笑:“美人兒……”
她皺著眉頭,實在不想聽這些糟心話,索性先坐到床上蓋好被子,將自己暖暖和和地包起來,這才利用百葉蓮操縱著周文帝坐到對麵明書的床上。
屋內並不大,二人的床中間隻隔著地上的一張桌子,因此即便容淩的聲音並不高,也還是傳入周文帝耳中:“你不想要蘇栩栩腹中這個孩子?”
她冷冰冰的話語被幻境美化一番,周文帝非但沒有抗拒,反倒還有說不出順從,老老實實回答道:“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蘇家本來就權勢過盛,萬一是個皇子,豈不是更讓他們得逞?”
向來以賢德示人的帝王,此刻即便神色木然,依舊難掩心中憤意。
“那你打算怎麼辦?”容淩問。
“殺之,斬草除根。”
周文帝說過這番話,又抬手向空氣中撫去,麵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笑容:“**苦短,朕與你何必說這些……”
容淩不耐煩地看著他的動作:“聖上就不怕蘇府的人知道後生出二心?”
“嗬……”周文帝臉上的笑意變得陰冷幾分,“蘇栩栩那個蠢貨怎麼會知曉?上次獵場遇刺,她至今都還以為是端妃下的手,如何猜得出是朕的手筆。”
容淩的瞳孔微微睜大了幾分,沒想到竟然還有此事。
她這才發現,自己從未認真了解過周文帝此人。
原以為他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帝王,不成想卻是這般工於心計,況且端妃與他夫妻多年,是他尚在太子之位就迎娶的側室,他竟然也狠得下心誣陷。
容淩這才覺得,自己這些小手段,跟周文帝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
不知是不是夜已太晚,容淩沒忍住打了個哈欠,莫名覺得有些困,眼皮重得都抬不起來。
隻不過周文帝仍然沒有停下動作,輕撫著幻境中美人兒冷冰冰的麵頰:“可是孤說了什麼讓你不喜的話?你為何不笑。”
容淩聽得渾身惡寒,困得快要暈過去之前,以靈力掐出一個結界,隔絕他的聲音,任由周文帝獨自一人沉浸在幻境之中。
做完這個動作,容淩就倒在枕間,再也沒有力氣動彈。
她迷迷糊糊間才意識到,這約莫是百葉蓮作為仙界神器,自己初次運轉靈力消耗過度,體力不支才造成的。
隻可惜等容淩反應過來時已經為時已晚,她徹底失去意識,閉上雙眼進入睡眠中。
一夜無夢……
翌日清晨的陽光從窗戶暖洋洋地照到身上,容淩仍是困得睜不開眼。
迷蒙中,似乎有人手指輕輕撫在她麵頰之上。
“阿淩。”偏房的門陡然被人推開,是清荷的聲音,“為何今日都這個時辰了還不……”
清荷話音未落,看向房中的另一個人時,就像是猝不及防被人掐住脖子,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她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看向俯身在容淩床邊,一身金衣的人。
晨暉灑在他臉上,男子側過頭來。
清荷撲通一身跪倒在地,嗓音打著顫行禮:“聖…聖上…”
“嗯。”周文帝剛觸到容淩臉頰的手離開,站直身道,“她昨夜太累,莫要吵到她。”
清荷雖然平日跟在蘇栩栩身旁伺候聖上,見慣了他說話溫和的模樣,卻仍覺得今日周文帝柔和得過分。
她一顆心快要蹦出嗓子眼兒,又硬生生吞下去:“是。”
周文帝瞥了她一眼,提步朝外邊走去:“方才朕聽你喚她阿淩?”
清荷不敢遲疑,忙起身亦步亦趨地跟上:“回聖上的話,她本名叫容淩。”
“不錯,是個好名字。”周文帝難得似今日這般神清氣爽。
儘管昨夜發生的一切迷迷蒙蒙間似是一場夢,回味起來卻依舊是從未有過的美好。
多年以來,他工於心計,在宮中步步為營,卻頭一次在一個丫鬟這兒找到放鬆的感覺。
於是周文帝覺得放縱自己一把也未嘗不可:“告訴貴妃,這個人朕要了。”
清荷瞪大眼,正不知如何是好,院口突然出現蘇栩栩的聲音:“陛下明明昨夜已離開飛漱宮,為何又會出現在此處?”
她麵上依舊端著盈盈的笑意,語氣卻涼得如同這冬日裡的寒風,眸中也是一片漆黑的涼意。
周文帝下意識想要解釋,但察覺到蘇栩栩語氣中的逼問,他皺起眉頭:“貴妃,你逾矩了。”
蘇栩栩深吸一口氣,儘力克製住自己微微搖晃的身軀,藏在袖中的雙手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是,臣妾知錯。”
她萬萬沒想到,隻是過來看一眼容淩為何還不肯起床,竟會撞上這一幕。
且他衣著淩亂,一看便是剛從床上起來不久。
一瞬間,蘇栩栩幾乎是要費儘全力才能忍住自己想要將周文帝碎屍萬段的衝動,溫聲道:“隻是阿淩是自幼跟在臣妾身邊伺候的丫鬟,恐怕若是她離開臣妾身旁……”
“那也無妨。”周文帝打斷她的話,“你若喜歡,再去多挑兩個喜歡的宮女也可,何必非她不可。”
那他為何又非容淩不可?!
蘇栩栩下意識冒出這樣的想法,心頭陡然滋生出不可言說的戾氣。
她死死咬住口腔內的軟肉,即便感受到肌膚被咬破的血腥氣息也不願鬆開,唯有這般,才能克製住自己要頂撞周文帝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