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一說,容淩才想起來,方女士是難得和唐酥與千乘繪同時交好的人。
而且上次博物館的晚宴,千乘繪明明看起來不耐煩,再加上有唐酥在,卻還是照樣參加了晚宴,應該也是因為方女士的關係吧。
不覺間,容淩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問出口。
“沒錯,這兩個孩子都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方女士笑了笑,似是回想起什麼溫暖的回憶,“準確來說,因為與她們的母親是最好的朋友,我才不得不和這兩個孩子打交道。”
“她們的……母親?”
“果然,就連容小姐也沒看出來吧?她們兩個長得半點都不像姐妹,這麼多年也沒人認出來過。”
方女士又喝了口酒,視線有些飄忽:“真是可憐呐,明明都是自己生的孩子,卻都長得沒有半點自己的模樣,反而像那些男人……”
看著眼前的白女士,容淩一時竟忘了究竟該說什麼。
“不好意思,是我失態了。”察覺到她的目光,方女士找回話頭,“為了不耽誤容小姐的時間,我還是長話短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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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乘繪和唐酥的母親,是一位出身名門望族的alpha。
和所有彆的alpha女性一樣,她在年輕的時候,就和門當戶對的男alpha訂婚,步入婚姻殿堂,並且在婚後一年內生下她的第一個女兒——千乘繪。
然而這個孩子,並沒有給她的母親帶來想象中的快樂。
alpha與alpha之間的婚姻,大多充滿著權勢與財富的交易,就像是一樁冷冰冰的生意。
尤其是在有了孩子之後,這樁生意就算是正式塵埃落定。
千乘繪的父親是一個合格的企業家,卻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他給予妻女的,不過是表麵上的柔情,卻依舊有無數情人,家裡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
夫妻二人維持著貌合神離的婚姻關係,在外麵各自有著自己的新歡,這種事情在alpha家庭並不奇怪,畢竟他們隻是利益而非感情的結合。
千乘繪的母親同樣也是來者不拒,無論alpha,beta,或者是omega,她都曾有過交往。
直到後來她愛上了一個男omega,對方會全神貫注地傾聽她訴說,會用亮晶晶的雙眼看著她,笑起來很靦腆。
這個alpha第一次感受到小鹿亂撞的心跳。
漸漸的,她無法忍受所謂完美的家庭的冰冷,所謂珍珠,首飾,綴滿鑽石的禮裙,都成了對她的譏笑,嘲諷著她就是為了這些冷冰冰的東西當了這麼多年家族的籌碼和傀儡。
女人提出離婚,沒有任何猶豫。
很快,夫妻間的事就被他們的家族知道,他們沒有給女人任何壓力,卻將矛頭對準男omega。
omega這個種類,實在是太脆弱了,脆弱到他們隻需動動手指,就能讓他遍體鱗傷。
即便這樣,女alpha依舊沒有屈服,依靠自己的人脈和資源,成功和前夫離婚。
當然,能夠成功離婚的原因也少不了她瘋狂的威脅——譬如如果不離婚,她將會一把燒掉一家三口的豪宅,讓所有人都死在一起,包括年僅三歲的千乘繪。
女人走得很決絕,沒有回頭多看一眼,包括身後的親生女兒。
她帶著自己的財富和男omega結婚,沒有父母和夫家的支持,照樣過得很開心,還懷了自己丈夫的孩子。
說到這裡,方女士的話音頓了頓,才重新開口:“容小姐應該知道,A和A之間才能百分百生出alpha,A和O之間生出alpha與omega的幾率各占一半,不過唐酥很幸運,她是個alpha。”
“然而她的母親就沒那麼幸運了……”
在那場生產中,女人大出血而亡。
三個月後,她的omega丈夫因為不能忍受沒有alpha陪伴和愛.撫的發情期,選擇從三十樓的高空中跳下。
夫妻二人雙雙殞命,隻留下尚在繈褓中的女兒。
之後,唐酥被她的外公外婆接回家中撫養,她母親唯一留下來的東西,就是一大筆,多得這輩子怎麼折騰都花不完的財產。
“所以,小繪不喜歡唐酥,甚至有些針對她,我很能理解。”因為連著喝了好幾杯酒,方女士目光逐漸渙散,“可是她的父親早已再婚,後來同父異母的弟弟千乘澤也不爭氣,隻有唐酥,才是她最親的家人呐,她們都有同一個母親……”
容淩目光靜靜看著碗裡鯽魚湯表麵已經凝結起來的一層油脂,眸光垂下來:“原來如此。”
難怪和千乘繪比起來,唐酥則要隨性得多,至少,她知道自己是被愛著的。
容淩接著道:“恕我不能答應您的請求。”
“為什麼?”方女士問道,“難道你就不想她們姐妹之間多一點親情……”
“這不可能的。”容淩道,“或許唐酥可以,但隻要她存在於眼前,就會時時刻刻提醒千乘繪自己是被拋棄的那一個,親情不應該僅憑血緣來判斷。”
“如果不能讓她感受到幸福,而是痛苦,這樣的親情不要也罷。”
容淩說得不留情麵,甚至沒有顧忌方女士的身份。
對方一愣,沉默半晌後,方女士開口道:“或許容小姐說得對,是我太執著了,隻想著那是她的孩子,卻沒有考慮過小繪的真實感受……”
她看起來似乎有些醉,容淩替方女士叫了個代駕,將她送上車。
之後,容淩叫了輛出租車。
“小姐,到哪裡去?”剛一落座,師傅就問道。
容淩原本習慣性要說自己家地址,話音在舌尖拐了個彎兒,卻變成千乘繪家的方位。
窗外的霓虹燈飛速劃過,容淩有些無聊掏出自己的手機。
微信消息頁,最上麵的人正是千乘繪。
容淩下意識打開聊天記錄,才發現算起來千乘繪給自己發了十多條消息;
“到博物館了,記得按時吃藥。”
“如果還有不舒服,記得告訴我。”
“阿姨今天燉湯,你想喝什麼?”
“工作很忙?那我叫人把湯送過來。”
而自己抽空的回複卻短得可以:
“在忙,有事。”
“好,我知道了。”
“在開會,不用了。”
唔……看起來的確是有些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聊天記錄最後一條停留晚上十點,依舊是千乘繪的:“還在上班嗎?那我趁著沒人過來接你。”
容淩想了想,還是回複了她:“我回來了。”
不過直到出租車抵達彆墅外時,千乘繪仍然還沒回她的消息。
容淩推開門走進去,今天彆墅裡的氣氛似乎低得嚇人,就連阿姨和管家的動作都輕了許多。
“容小姐回來了?”阿姨忙迎上前,小聲道,“大小姐回來有兩個多小時了,看起來心情不太好,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看來這是生氣了,容淩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沒事,彆擔心,你們先休息吧。”
說完,容淩上樓了。
她打開臥室門,裡麵沒有人。
容淩又走出去敲響隔壁書房的門。
寂靜的夜裡,敲門聲分外明顯,堅定而不失力量。
好半天,書房門才看著她。
千乘湖已經換上一身黑色居家服,洗浴後半乾的長發搭在她肩頭。
她單手撐著門,卻並沒有邀請容淩進來的意思,而是垂眸看她:“怎麼了?”
許久沒有見到她這般模樣,容淩頓了頓:“沒什麼,就是想告訴你一聲,我回來了。”
“嗯。”千乘繪薄唇抿了抿,“我知道了。”
她漆黑雙眸蘊藏著彆樣的東西,容淩忍不住問:“你生氣了?”
“沒有!”千乘繪一口回絕,旋即似是有些懊惱自己開口太快,接著道,“我知道你是工作忙,放心,我不是那種小氣的人,你先睡吧,我還有工作要處理。”
見她都這麼說,容淩將信將疑點點頭:“好。”
說罷,她轉身朝臥室走去。
身後的千乘繪見她當真毫不猶豫地離開,氣得咬咬牙,最終還是沒能按捺住一把將人的手拉住,咬牙切齒道:“容淩,我看你平時也沒這麼聽我的話吧?”
怎麼氣她的時候就這麼懂事了?
等容淩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被千乘繪抱在懷中,鼻息間是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氣息。
她有些急促的氣息拂過容淩的耳廓,帶著炙熱的溫度。
看來果真還是生氣了啊,容淩沒有察覺到自己唇角上揚的弧度,明知故問:“難道我聽你的話,你不高興嗎?”
千乘繪一頓,幾乎是一字一句道:“高興,很,高,興。”
“既然這樣,那你能不能聽我的話,離唐酥遠一點,就算是工作也不行。”
這下輪到容淩愣住了:“關唐酥什麼事?”
自己明明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和她見麵了。
千乘繪垂眸看著她,眼中的懷疑毫不掩飾:“你還學會了撒謊是吧,明明今晚我去接你的時候,保安告訴我,你和唐酥走了……”
“停!”
容淩打斷她的話。
這可真是個大烏龍,多半都是因為剛來的保安沒將人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