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委會的人來的時候,蘇湘玉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沒發現小穆鐵,才想起來她好像把小穆鐵給丟在福利院了。
而此時,g委會的東城區的小分隊長丁保軍帶著一幫子手下已經進場子了。
來勢洶洶,說的就是他。
說起這個丁保軍,就必須得重點介紹一下了。
要說當年,葉向東是總參的孩子王,滿院子的男孩子都是他小弟的話,丁保軍就是總後的帶頭大哥。
丁保軍比葉向東大四歲,父親當年也是在抗戰中立過汗馬功勞的人,不過他父親已經犧牲在朝鮮戰場上了。他小時候沒父親教,無法無天,整天帶著自己的小弟們四處打架,從中積累了豐富的對敵經驗。
到g委會之後,據說批評壞分子們極有一套,而且腦瓜子賊好使,不論是誰落到他手裡,那隻有跪地求饒的份兒。
請來這麼個人物,徐建東也是蓄謀已久的大招。
但是,顯然,今天他挖的坑得把他自己給裝進去了。
黑暗中,徐建東揮舞著兩隻滿是磷粉的手。還在台上高呼“領導們,我在這兒!”
丁保軍帶著人在往前擠著。
“同誌們,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每本書上都有亮晶晶的東西?”周玉芬站在台上,是率先發現不對勁的人。
而這時,徐建東還在揚著手高呼“領導們,我在這兒。”
這是周玉芬的養殖廠,要真的被組織認定她的養殖廠裡有七八本的少女之心,她非得給撤職不可,所以,隻要能洗涮廠裡的冤屈,她甚至願意拚上性命。
台下,蘇湘玉手裡那本少女之心上的磷粉還在閃耀著,周玉芬可是個虎性子,看看台上再看看台下,突然看到地上有個旅行包裡也隱隱閃著亮光,一把擰起袋子來拉開,頓時,磷粉刷啦啦的閃了起來。
她把旅行包翻了個個兒,直接就把裡麵的磷粉全灑在徐建東身上了。
“□□媽的徐建東,這些書全是你帶來的吧,瞎了你的狗眼的你就沒看見,這亮閃閃的東西它沾了你的滿手,還沾了你的滿旅行袋?”一巴掌呼過去,周玉芬就開始叫了“g委會的領導們,這個徐建東才是給我們栽贓黃書的人,你們放過誰也不能放過他!”
轉眼之間,這倆口子在台上扭打起來,徐建東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呢,想跑,給周玉芬扯掉了襯衣,還想跑,周玉芬撕著他的背心,就拿背心把他整個人給勒令在手腕裡了。
丁保軍正在聽周玉芬說著什麼,接過手裡的書翻了翻,二話沒說,直接抽下自己的皮帶,就拴到徐建東的脖子上了。
圍觀的群眾們一派茫然,齊齊往台上湧著,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葉向東這個始作俑什麼都沒說,肩扛著根棒球棍,還在人群中站著呢。
這家夥,一手叉腰,咧開嘴巴笑著,臉上還有少年式的無賴樣子,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莫名的,蘇湘玉心頭一動,覺得他怎麼就那麼可愛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葉向東是去政策處的時候,發現徐建東的旅行包裡裝著滿滿的手抄本少女之心的,當時他就猜到,徐建東應該是要跑到養殖廠去栽贓梅憲了的。
畢竟他愛人周玉芬是養殖廠的廠長,去養殖廠,他有名目,有理由,而且還能不叫人懷疑。
然後葉向東出來之後,本來是要送梅憲上養殖廠的,但是他又專門跑到附近一家化工廠,要了點磷粉出來,借故,就又跑到政策處,趁著徐建東和高主任聊天的功夫,就把磷粉全給灑在書上了,從那時候開始,徐建東的死期基本上就已經注定好了。
打沙場和挖煤場他都進不去,他得直接把牢底給坐穿。
就不知道馮明豔和梅乾菜知道徐建東是這麼個下場,會是什麼個表情。
且不說這時候養殖廠有多熱鬨。
被突然遺棄的穆鐵本來是想自己從福利院跑出去找蘇湘玉的。
但是,福利院這地方可是有嚴格規定的,到了晚上一下班,所有的孩子都不準出去。
正好秦玉盤不在,馬奶奶早就睡覺了,福利院幾個做飯的阿姨不敢負責任,當然就把連哭帶鬨的穆鐵給抓了回來,不由分說的,塞到男生宿舍了。
而且哐啷一聲,看門的大爺把門一關,再把自己小傳達室的門一關,人家直接去睡覺了。
在他們想來,就個小屁孩兒,在福利院睡一夜,等明天父母再來接,這不挺好的。
但穆鐵跟彆的孩子不一樣啊,他不是葉向東和蘇湘玉親生的,他隻是個賴皮在人家家裡不肯走的孩子,所以他才擔心,怕蘇湘玉嫌他煩,這是故意要甩掉他。
越擔心孩子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要哭。
其實福利院的孩子們是真的特彆善良,就比如陳銅,一直都在忙著安慰疑似被遺棄的穆鐵,而且,孩子特彆體貼的說“你放心吧,咱倆睡一張床,隻要秦老師不把我送走,我床上每天都要你,好不好?”
穆鐵需要的是這個嗎?
他不但不肯,還一腳就把陳銅給踢開了“滾遠點,少來煩我。我才不像你們,是被人遺棄的小狗,我是有人家的孩子。”
“你才滾遠點,你媽早把你丟了明白嗎?小心我明天送你到井裡洗個澡!”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陳銅給罵了一聲滾,立刻就翻了臉,一腳把穆鐵從自己的床上給踹下來了。
而彆的孩子呢,對於穆鐵除了討厭就是討厭,根本沒人肯要他,這下,穆鐵徹底成個被遺棄的孩子呢。
而且,他剛才炫富太厲害,已經引起公憤了。
雖說廚房的阿姨讓彆的孩子照顧他,但是臥室裡沒有一個人肯要他,大家就把他給趕進廁所了。
蘇湘玉其實早就到福利院門口了。
但是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福利院這種地方,一過下班時間,就全員不準進出的,不但大鐵門鎖的緊緊的,就是傳達室的大爺,也已經關上門睡覺了。
這不,蘇湘玉聽見裡麵隱隱的,穆鐵的嗓子都快嚎破了,其實她要是喊一聲馬奶奶,都能把門給叫開。
但是這可是扶養孩子的地方,要人人都能叫得開門,孩子們的安全又該怎麼保證?
所以彆人可以沒有底線,蘇湘玉不能,她不能三更半夜的,去叫開福利院的門。
可她要真的走了,穆鐵那種孩子,她也不敢想象他會乾出什麼事兒來。
這不,扭頭,蘇湘玉上了車,調正車身,對著宿舍的方向閃了三下燈,停了一會兒,她又閃了三下。
宿舍裡的孩子們很少能看到汽車,車燈更是個新奇玩意兒,所以孩子們全趴起來,看著窗戶上的燈呢。
穆鐵在廁所裡窩著,一開始,為了能從福利院逃出去,他給自己準備了一大把釘子,這要在有一袋氯化鹽,一個鐵皮管子,他就能炸開福利院的門,然後跑出去。
但是畢竟現在的穆鐵不是原來那個危險分子了,他雖然給自己收集了一口袋的釘子,但也知道自己不能隨隨便便就破壞社會秩序。
他蹲在牆角,就跟他媽媽死的那天一樣,摸了摸口袋,居然摸到一顆大白兔,於是剝開紙皮就開始嚼了。
那天,他也是坐在媽媽身邊吃奶糖,但是他自己也隱隱意識到,媽媽不是睡著了,而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