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誌們,我先講兩句!咱們農場這次要走40個大學生,在全國都是數第一的,而大家走之前,委托我,說一定要感謝一個人,看你們也著急,我就不說了,大家看電影吧!”季懷國不是不想說,而是群眾的噓聲就把他給噓下來了。
蘇湘玉滿心期待,是準備要看自己拍的小電影的。
結果大熒幕上出現的,居然是她第一年到農場時,在化工廠的門外烤魚的照片。
她笑的樣子看起來特彆傻!
“長亭外,古道旁,芳草碧連天……”伴隨著清亮的孩子嗓音,熒幕上出現的,是大家挖坎兒井,挖排堿溝,做家具,燒磚,以及農場裡那裡頭頭上戴著大紅花的,母豬雄姿英發的樣子。
照片一直在不停的放,有很多照片是蘇湘玉自己都沒見過的。
她在農場裡開懷大笑,她在夜校裡給葉向東送飯,在講台上講課,就連她在忙的時候,幫忙拉鋸子的照片都給祁大力拍了下來。
準備要走的那四十個知青帶頭,在下麵打著拍子唱歌。
蘇湘玉轉身坐到最前麵,輕聲跟係統說“我不想走了,你和你的主人可彆我那一天醒來,就把我又帶到彆的地方去!”
這個係統也不知道!狗係統說。
蘇湘玉靜靜的聽著歌,享受著這一刻的快樂。
她沒有大家心目中的那麼偉大無私,她也隻是為了賺錢,但是這一刻,望著熒幕上的自己,身邊所有的人都看著她,拍著手唱歌,她怎麼就那麼開心呢。
不過開心沒多久,她就覺得自己肚子有點疼,蘇湘玉第一個念頭,完蛋了,孩子估計要保不住了。
正好韓慎還在攝製組,張芳聽說朝陽農場也在拍電影,嗨,就生氣了。
“韓慎,借你的車,馬上去朝陽農場,我覺得蘇湘玉太過分了,她這是在針對我。”張芳說。
韓慎覺得莫名其妙,而且不耐煩“你都沒見過蘇湘玉,她怎麼可能針對你?”
“她在拍電影,這不搞笑嗎?她就是覺得我追過葉向東,想跟我比個高低!”張芳氣衝衝的說。
韓慎乍一聽拍電影,也樂了。
不過他才從農場裡偷偷溜出來,而且不小心給自己找了一個並不了解的女人做妻子,下意識有點回避那個地方。
責任他肯定要付,但是讓他去農場,麵對朱小潔,這太難了。
“你不去是吧,我走路去,我到要看看蘇湘玉拍了個什麼電影!”張芳說著,氣勢洶洶的出了西影廠,就往朝陽農場而去。
才過完年,還冷的什麼一樣。
張芳為人爽朗,而且確實藝術方麵沒得說。尤其又還是自己曾經的學生,韓慎也不能不管。
“行了,我送你去,上來吧!”韓慎沒好氣的說。
上了車,張芳坐在副駕駛上,突然發覺,自己剛來的時候韓慎對她還很熱情,有點想追的意思。
但是這兩天好像不冷不熱了。
“韓慎,給我係安全帶!”張芳於是說。
她是知名女演員,在這個年代,屬於全民女神,心高氣傲,從來不對誰假以辭色,能主動說這句話,就證明她對韓慎是有好感的。
但是韓慎沒動手“自己係!”
“韓教授你怎麼啦?是不是我工作太忙,忽略你,讓你不高興了!”張芳說著,把自己的手搭到了韓慎扶著檔的手上。
韓慎立刻就挪開了自己的手“沒有,但是我可是你的老師,張芳同誌,彆讓你的老師難堪!”
“前天你還說不要叫你老師!”張芳就摸!
韓慎一腳刹停了車,認真的說“張芳,對不起,咱倆沒可能了,就那天晚上,你記得吧,我給自己找了一女的,要結婚了。”
張芳心說這是什麼男人啊,那天晚上他睡她的床,睡到一半,就出去找可女人?
難怪葉清河說他褲子鬆,這種鬆法,真讓人惡心。
“咱倆之間本身就沒關係,你要結婚了,我當然恭喜!”張芳於是說。
她係好安全帶,不作聲了。
還沒到一分廠,就能看見那邊高高掛起的幕布,還有大家唱歌的聲音。
韓慎看到一輛車從農場衝出來,看樣子是蘇湘玉的,調頭就準備要追,不過張芳在喊“調什麼頭啊,走,去看看吧,我不信有人真能拍出電影來!”
倆人走到一半就開不動車了,因為人實在太多了。
越往前越擠不動,還有好多人站在圍牆上,隻聽見前麵的人在喊“漂亮啊,這太漂亮了!”
高呼聲一陣接著一陣。
張芳還在往前擠,但韓慎懶得擠了“來來來,真的想看,我把你扶牆上去你看!”
於是,費了好大的勁,終於,韓慎把張芳給扶上牆了。
但這時候,隻有短短五分鐘的電影已經結束了,人群裡,一陣接著一陣的聲音“外放啊,為什麼不放啦?”
“我們沒看夠,我們還要看!”
“那個小女孩到底救活了沒有啊,還有三孩子沒救了,趕緊再放啊!”
人都在喊。
本來,祁大力是準備隻放一遍的,但是架不住大家一直在喊,於是隻好重新再播一遍。
於磊拿著大話筒在跟大家解釋,為什麼電影隻有這麼短一點點。
終於有人下去了,韓慎也爬上了磚牆,而就在這時,另一邊開始了。
還真的是電影,但又跟韓慎原來看過的電影完全不一樣,作為一個建築學領悟的導師,他對美感的欣賞當然是在線的。
大漠裡,那種夕陽西下的美感,那種馬匹在奔騰時的力量感。
不止韓慎看到完全投入,就是張芳都一直在搖頭。
“韓慎,我能見見那個蘇湘玉嗎?我覺得我可能誤解她啦!”張芳高聲的在跟韓慎喊。
拍電影不是兒戲,但是,也不是誰扛著機器就是誰說了算。
張芳的眼睛沒瞎,她確實看到了,能拍出這種畫麵感的,必定是一個在攝影上有著天賦般的審美的攝影師。
韓慎還是覺得不對勁,從牆上跳了下來,撥開人群就開始往外擠。
蘇湘玉沒來得及看自己的成品,開著車就開始往縣城跑,肚子疼的厲害,她絕對自己可能要流產。
這麼晚了,路上不說人,連個鬼都沒有,但是,蘇湘玉很害怕。
她不然人,也不怕鬼,因為她已經活了三次了。
但是,她怕孩子會流產。
也是太不小心了,據說前三個月要非常小心,她這幾天為了爭一口氣,太累著自己了。
從來沒有一刻像此刻一樣,蘇湘玉期待葉向東會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陪自己去醫院。
其實她自己也想要個孩子,要一份穩定的,安定的生活。
心裡說不害怕,但是車開到那片苞米林子的時候,蘇湘玉還是覺得心裡毛毛的。
還就是這個時候,她看見前麵有個人。
看了一下表,晚上九點。
唯物主義者不信鬼神,而且蘇湘玉車開的飛快,不管是人是鬼,已經到眼前了。
綠色的軍大衣,低著頭,行步匆匆,在馬上要越過的時候,蘇湘玉一腳刹停了車。
因為,她看到對麵來的人,正是她一直在想的葉向東。
“葉向東!完蛋了!我要流產了!”搖下車子,蘇湘玉說。
葉向東的皮膚特彆白,摘下帽子,頭發應該剛剛剃過。
車燈照著,他的皮膚分外光滑,比蘇湘玉天天用護膚品保養的還光滑,張開嘴巴,他沒忍住,先就笑了一下。
“你沒聽見嗎?我要流產啦!”蘇湘玉又說。
葉向東一把拉開車門,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看蘇湘玉下車,連忙把她扶到後麵,讓她躺下。
“快點,去醫院!”蘇湘玉看這家夥還愣著,又說。
葉向東這才把包放到後備箱裡頭。
上車之後,快了,怕顛,慢了,又怕耽誤時間,連油門都不會踩了。
“你真懷孕啦?”過了半天,葉向東才小聲得問。
這下倒好,他連方向盤都不會捉了。
“要流產,肯定是懷上了呀!”蘇湘玉說。
悲喜兩重天,葉向東也是頭一回當爸爸,完全沒經驗,而且更悲慘的是,很可能他隻是差點當爸爸。
“趕緊停車,我要下車!”蘇湘玉又說。
路特彆顛簸,葉向東慢慢的把車停穩,扶蘇湘玉下了車,她不願意他跟著,葉向東就隻好現在苞米林子邊等著。
終於,蘇湘玉出來了。
葉向東連忙說“我真的什麼都沒聽見。”
蘇湘玉剛才拉肚子,聲音可不好聽,葉向東這麼說,不是欲蓋彌彰嗎?
果然,蘇湘玉踹了他一腳。
葉向東也沒敢吭氣,扶她上了車,倆人繼續往醫院走。
進了縣城,到了醫院門口,蘇湘玉突然又覺得肚子突然不疼了。
而且,就在這時她突然想起來,自己下午在係統裡要了一份臭豆腐吃,估計肚子疼就是那份臭豆腐惹的禍。
但是,葉向東正在拍門,叫急診室的人出來,蘇湘玉就不好說什麼了。
現在的縣醫院,沒那麼多人喊急診,所以值夜班的醫生睡覺的時候,都是脫光的,這會兒還得穿衣服,打哈欠,而且懶得開門,想著隻要不是太著急,就在門口問兩句,給兩片止疼片先讓回家就完了。
但是,外麵的這個男人問起來一聲不吭,醫生連棉衣都還梅披上呢,他直接一腳就把門給踏開了。
急診科的醫生想罵人,人都生病,哪裡有這麼乾的?
但是,很快醫生就把想罵人的嘴巴給閉緊了。
外麵進來的人穿著件綠色軍大衣,身材特彆高,斯斯文文,但是神情像個瘋子一樣,舉起一隻手,另一隻手撩起自己的外套給醫生看了看自己的配上,聲音特彆溫柔的說“外麵的車上是我愛人,她懷孕了,但是現在很可能要流產,你醫術不夠,我不怪你,但你如果敢發脾氣,敢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那你就會見識到我有多衝動!現在,拿出你一個醫生所有的醫德和耐心,馬上接診!”
醫生明白了,這是一當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