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真震驚無比, 到底發生了何事, 為什麼文武百官會請旨廢太子?畢竟當了多年皇帝, 已經喜怒不形於色, 他麵上還裝得平靜,看著殿中密密麻麻跪著的官員們道:“朕子嗣不盛,長成的就隻有太子一人,朕也知道太子有缺點, 但人無完人, 朕一定會好生教導,各位愛卿也要給太子一個改正過錯的機會。”
言外之意是, 廢了太子誰來當皇帝?總不可能讓夏侯家的江山旁落?那就形同謀反了。
“皇上, 太子乃前朝罪臣之子, 若讓太子繼承大統, 恐會動搖民心國本,於國民無利, 還望皇上準臣等之所奏, 廢掉太子, 另立明君!”燕敘抱拳請旨道。
夏侯真和夏侯翼皆是臉色大變, 夏侯真駁斥,“胡說,太子乃朕與皇後所出,誠然皇後犯錯被廢,但太子的身份仍舊是高貴的,足以繼承大商皇位!”
“皇上就不要再隱瞞了, 太子的身份臣等已經知曉。”範均也道。
夏侯翼怒道:“簡直一派胡言!”
“臣等有人證!”燕敘說著,朝殿外喊了一句,“將人帶進來。”
一個老婦人立即被人帶了進來,跪在地上道:“老奴是安錦小姐的奶娘,老奴可以證明,太子是安錦小姐與聖上所生,老奴手中還有安錦小姐的臨終信函,安錦小姐不讓皇上把太子帶進宮的。”
“胡說,你胡說!”夏侯真指著老婦人喝斥。
老婦人將安錦的親筆信留下,然後退了出去。
夏侯真想讓人斬殺老婦人,可是沒有一個人聽他的,他總算明白了,今日就算夏侯翼不是罪臣之女的兒子,隻要百官認為是就是,沒有他這個一國之君說話的機會了,他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是嗎?
夏侯翼也明白有人在暗中操控了一切,但他沒想到是蕊兒,仍舊有恃無恐道:“就算本宮是罪臣之後又如何?整個大商隻有本宮一個皇嗣,本宮不當皇帝,你們誰敢接這皇位?”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大商並非隻有你一個皇嗣!”燕敘回道。
夏侯翼挑眉問,“還有誰?你叫出來讓本宮瞧瞧!”
“還有我!”這時,殿外響起一陣清脆悅耳的女聲,很快,一個衣著華貴,滿身威嚴的少女便走了進來。
夏侯翼看到她大吃一驚,“你怎麼會在宮中?”
原來一切都是她在暗中操控,她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在短短幾日時間就將他的身份查了出來,掀動江湖勢力和百姓聲討他,並收買了滿朝官員為她所用!
跟隨蕊兒一道進來的還有廢後慕容溪,夏侯真震驚慕容溪竟然敢私出冷宮,不過他更震驚的是那個緩緩而入的少女,為什麼會在她身上看到了帝王之威?他指著她怒問:“你是何人?竟然敢私闖皇宮,私闖金殿?你不要命了?”
“皇上,她是臣妾與您生的公主啊!”慕容溪向前一步回道,說完,她又朝文武百官詳細述說了當年調換阮家男孩的事情,深深告罪,“我是個罪人,為了一已之私讓公主遺落民間受儘苦難,也險些混肴皇室血脈,不管承受多少懲罰我都無任何怨言,隻是夏侯翼是前朝逆臣之後,萬不能讓他承襲皇位,否則,我等將來有何顏麵去麵對大商列位帝王的英靈啊?”
蕊兒朝夏侯真行了個禮,道:“兒臣雖是女兒身,但也願意肩負起國家重擔,願以柔弱之身承襲帝位,以全父皇母後之仁孝,不至於讓父皇母後及各位大人無顏麵對先祖英靈!”
“臣等參見公主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文武百官立即朝蕊兒叩拜。
蕊兒麵露激動,心中卻暗歎,擒賊擒王之言果然不虛,隻要將文官之首和武將之首擺平,便是將滿朝文武籠絡過來,加上江湖勢力和百姓對夏侯翼的怨言和聲討,她今日必然成事。
夏侯真擺案大怒,“什麼公主,朕不認,朕沒有這樣一位公主,一定是廢後找來冒認的,朕膝下僅有一位皇子,那就是太子!”
“兒臣是不是皇室血脈,皇上把龍息珠拿出來一驗即可證明!”蕊兒轉向夏侯真道。
燕敘應和,“是啊皇上,大商的龍息珠能辨彆皇室血統,隻要讓公主滴血一驗即可。”
“龍息珠早已失散多年,朕手中沒有龍息珠。”夏侯真不耐煩道。
龍息珠在哪隻有他一人知道,隻要他不拿出來,誰也彆想拿到珠子,拿不到珠子,他不認這個女兒,那她就是明不正言不順,看她如何與兒子搶皇位!
蕊兒輕歎一聲,拿出一顆雞蛋大的珠子,道:“兒臣有幸找到了夏侯一族的龍息珠,今日就當著大家的麵驗證一番,免得他日有人疑心我的身份。”
夏侯真看到她手上的珠子,驚得站起身,“你怎麼會拿到龍息珠的?”
他明明藏在了禦書房的密室中,開啟密室的方法隻有他一個人知道,她是如何開啟密室,拿到珠子的?
蕊兒道:“一個朋友所贈。”
昨日她睡起來,這顆珠子就在她枕頭邊,她也不知道是誰送給她的。
夏侯翼道:“不過是顆普通的珠子,誰也不知真假,你說是龍息珠就是龍息珠嗎?”
“是與不是滴血認證即可!”蕊兒說著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珠子上,原本普通的珠子在接受了她的血後立即亮了起來,泛著血紅的光茫,奪目刺眼。
一位老臣向前激動道:“確實是龍息珠認主的光茫,當年老臣在先帝在位時見到過,公主殿下是大商的金枝玉葉!”
“公主千歲千千歲!”朝中官員又跪地呼拜道。
夏侯翼走下去,看著珠子道:“本宮不信這是真的!”他把珠子奪去,讓一個太監咬破了手指,滴了血在上麵,珠子的光立即就滅了,他愣了愣,又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了血上去,珠子果然亮了,他驚奇,世上真的有如此神奇之物?
經此證明,眾人更是相信了蕊兒就是皇室血脈,再次跪地請旨,“請皇上立公主為儲,繼承大統!”
“一派胡言,就算她是皇室血脈,自古也沒有女子能繼承大統的先例!”夏侯真威嚴道。
燕敘道:“無先例有何關係,開了先例便是,臣等願意尊公主為君!”
“臣等願意尊公主為君!”其它官員齊聲道。
夏侯翼惱羞成怒,啪的一聲將珠子摔在地上,珠子被摔得粉碎,他怒喝:“你們要讓她當皇帝是嗎?那本宮就殺了她,看你們還能擁護誰為帝!”隻要殺了蕊兒他的任務就完成了,到時候當不當這破皇帝他都無所謂!
想到這,他抬手就朝蕊兒殺去。
蕊兒沒料到夏侯翼竟然敢當著這麼多文武官員的麵殺她,驚得步步後退,慕容溪見狀忙向前護住女兒,被夏侯翼一掌拍暈在地,夏侯翼再次朝蕊兒殺去。
夏侯翼出手太快,大家還沒回過神來,就見他已經掐住了蕊兒的脖子,隻要輕輕一捏,就能將蕊兒的脖子捏斷,所有人都驚得再次呆住。
蕊兒今日並沒有帶孥,不會武功的她隻能任夏侯翼掐住了脖子,她閉了閉眼睛,罷了,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她便認命!
夏侯翼得意的大笑起來,手上就要用力,這時,外麵飛進來一個黑影,他察覺看去時,那黑影已經到了眼前,利刃的光茫晃花了他的眼,耳邊隻傳來嘩嘩兩聲,他的胳膊就傳來了痛意,他低頭一看,掐住蕊兒脖子的手竟已被斬短,掉落在一旁,血濺了他一臉,驚恐和無力感令他步步後退。
夏侯真從龍椅上飛撲而下,扶住了險些倒地的兒子,也是驚得臉色大變。
蕊兒一邊捂著脖子咳嗽一邊看向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此刻護在她身前的人,她覺得他的背影無比熟悉,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她忙饒到他身前一看,一張熟悉無比的俊臉印入眼簾,她驚喜交加,激動喊道:“榮楚,是你嗎?”
“蕊兒,是我。”榮楚望著麵前思念多日的人兒,柔聲回道。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蕊兒笑了,但眼淚卻止不住從眼眶滾落,她想撲進他懷裡傾訴這些日子的思念,可礙於滿朝文武和危機仍在,她堪堪忍住,隻是哽咽的說了一句,“你還活著!”
“我還活著!”榮楚點點頭,眸中亦有水光,他知道她籌劃的一切都是為了他,也知道她之所以這般堅強亦是因為失了他這個依靠,他心中疼惜,亦後悔沒有早日回到她身邊為她遮擋風雨。
蕊兒淚流得更多,像是怎麼也止不住一般。
“抓刺客,來人,抓住這個刺殺太子的刺客!”夏侯真見兒子失了一隻手臂,怒得朝殿外大喝。
殿外立即衝進來一大群侍衛,將榮楚團團圍住。
蕊兒擦去眼淚,向前威嚴道:“誰敢動他?”
慕容溪亦道:“罪臣之後夏侯翼欲殺害大商唯一的皇位繼承者,這位俠士保護公主有功,爾等立即退下!”
侍衛們左看看右看看,一時不知聽誰的。
夏侯真勃然大怒,“混賬,你們還不聽旨將刺客拿下!”
“是!”侍衛們終是傾向了夏侯真,拔劍朝榮楚殺去。
榮楚將蕊兒推開,縱身一個連環踢,再落地時,一眾侍衛已經倒在地上哀呼不已。
夏侯真大駭,還要叫人,榮楚手中打出一枚暗器,點住了夏侯真的啞穴,夏侯真不停的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模樣十分滑稽。
百官終是回過神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整頓儀容。
燕敘看了地上碎裂的龍息珠一眼,又看了看一旁努力鎮定的蕊兒,接著又看向夏侯真父子,終是忍無可忍的朝殿下道:“請尚方寶劍!”
不一會兒,一個人手捧著一把寶劍進得殿內,交給了燕敘,燕敘雙手捧著寶劍舉高,“先皇所賜尚方寶劍在此!”
文武百官皆跪地行禮,慕容溪和榮楚蕊兒等人也都跪了地。
夏侯真讓夏侯翼靠坐在旁,走到燕敘身邊不停的張嘴,看他臉上神色,像是在責怪燕敘將尚方寶劍請出來。
燕敘壓根沒理會他,舉著寶劍道:“先皇所賜尚方寶劍,上斬昏君,下殺佞臣,今日燕敘要替先皇斬殺誤國害民的昏君,以匡社稷江山!”他說著,轉身跪地朝龍椅拜了三拜,然後起身拔劍,指向了夏侯真。
夏侯真怒得朝燕敘張牙武爪,榮楚忙在暗中解了他的啞穴,夏侯真恢複聲音,罵聲如雷,“燕敘,你這個反賊,你竟然夥同廢後和江湖中人要弑君奪位,朕要誅你九族,還有你們這群庸碌無用的大臣,朕要將你們全部殺掉,看你們還敢逼朕廢太子,朕是皇帝,朕要將皇位傳給誰就傳給誰,不用你們同意!”
他說著又指著蕊兒罵道:“你就算是朕的女兒又怎麼樣?不過是個賤丫頭罷了,生來就是多餘的,礙事兒的,你想繼承皇位是嗎?你做夢!”
蕊兒眸中溢出冷意,大聲道:“驍勇將軍燕敘!”
“臣在!”燕敘彎身應道。
蕊兒指著幾近癲狂的夏侯真,決絕道:“請替大商斬殺這位不仁不義的昏君,以正國威!”
燕敘低頭,“臣遵旨!”
夏侯真指著燕敘,“你敢……啊——”話未說完,鋒利的寶劍已經刺進了胸口,他雙手握住劍身,不讓劍再刺入身體,還在作最後的掙紮。
燕敘一身戎馬,驍勇至極,夏侯真哪裡能與他相較,他微微用力,劍刃便緩緩刺進夏侯真的體內,直到刺穿他的身體,他才停下來。
夏侯真覺得手掌被割開了皮肉,利刃從骨頭上摩擦過去,那種撮牙的聲音令他毛骨悚然,他已經痛得麻木,完全感覺不到痛意了,隻是能感覺到自己的血以最快的速度在流出體內,他慢慢變得無力困倦,腦中回放著這一生的種種,他在想,是什麼時候將自己弄到今日的絕境的呢?
是在他決定要將他和安錦的兒子帶進宮的時候,是在他要讓慕容溪親手殺死自己女兒的時候,還是他將所有人當成棋子為自己鋪路的時候?
意識慢慢渙散,他無法再思考,但他已經得出了結論,是在他幾次三番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逼入絕境的時候。
蕊兒看著血流不止的夏侯真,心還是有些痛,她也曾想用自己的一切來救這個父親,可是到頭來得到的卻是他的殘忍逼殺,就連在剛剛,他都還不願認她這個女兒,還想她死,在那一刻起,他就不配再做她的父親了!
燕敘抽出尚方寶劍,高高舉起,血滴在他的臉上,一股肅殺之氣,足以震懾眾人,他大聲喊道:“請公主殿下繼承帝位!”
“請公主殿下繼承帝位!”範均亦領著百官齊聲喊道。
夏侯翼在看到夏侯真倒在血泊中而亡時,已經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蕊兒緩緩走上龍椅,莊嚴肅穆的坐了上去,“本公主承百官之請,繼承帝位,興我大商,造福百姓,絕不懈怠!”
“參見女皇陛下!”燕敘將尚方寶劍收了,跪地參拜。
範均亦攜百官跪地參拜,“參見女皇陛下!”
榮楚站立一旁,仰望坐在龍椅上,氣度威嚴不輸男兒的心愛之人,原來那個位置才是她的定位!
……
蕊兒處理完事情,匆匆進了一處宮殿,撂開珠簾見到站在裡麵的榮楚,先是一頓,而後飛快衝過去撲進了他懷裡,“榮楚,是你,你真的還活著,我不是在做夢!”
“先前在大殿上經曆了那樣一場變動,你怎麼還覺得是在做夢呢?”榮楚摟緊她,想將她揉進骨子。
蕊兒欣喜道:“我沒有摸到你,抱著你,沒有聽到你的心跳聲,我怕我又是在做夢,自從你出事後,我每天都會在夢中夢見你,可醒來卻沒有你,你知道那種失落感有多難受嗎?”
“對不起,讓你傷心了這麼多天。”榮楚愧疚道。
蕊兒搖頭,“隻要你能活著,那都不算什麼!”她說著,從他懷中起來,主動吻上了他。
久違的親吻將兩人壓製已久的思念和情感釋放出來,他們再也控製不住,儘情的宣泄著深入骨髓的愛意。
帳幔中兩人身影纏繞,久久沒有分開。
一夜無眠,蕊兒靠在榮楚胸膛,問:“那些江湖門派和百姓的控訴和聲討都是你做的是嗎?”
“嗯,夏侯翼作惡多端,早已引起眾人不滿,我隻是微微煽動組織起來而已,這是大家的心聲。”榮楚答道。
蕊兒點點頭,再問:“龍息珠也是你給我的嗎?”
“是。”
“你為什麼不早些出來見我?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有多苦?”蕊兒握拳捶打他,嗔怨道。
榮楚握住她的小拳頭,吻了吻她,歉意道:“是我不好,但我想幫你多做些事,我也很想你,想早些和你在一起。”
“那你以後不準再離開我了。”蕊兒摟緊他道。
榮楚揶揄,“你現在是女皇了,而我隻是一個江湖殺手,你我有著雲泥之彆……”
“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我的丈夫,我的依靠,我的天。”蕊兒抬手捂住他的嘴,阻了他的話,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