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安心思百轉, 在繼續占榮楚便宜和嫁給一個壞分子這兩件事情上權衡著利弊,她想著如果答應榮楚交往,必定影響她的成分和名聲, 往後回城了還會導致她嫁不到好人家, 但如果不拒絕榮楚的求愛, 她不過是損失一個獻殷勤的追求者罷了。以她的長相和才情, 沒有了榮楚再找下一個就是了,她才不必在榮楚這一棵樹上吊死。
一念至此, 她綻露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對榮楚說:“榮楚,不好意思, 我對你隻是普通的同誌關係, 沒有男女之情,所以……”
後麵的話不言而喻。
眾人驚訝,他們沒想到程安安會拒絕, 畢竟這兩年榮楚對程安安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榮楚幾乎對她掏心挖肺,用上刀山下油鍋來形容都不為過了。
而程安安也一直心安理得的接受著榮楚的付出,要是正經女人, 不喜歡一個人那就在第一時間拒絕他, 不要給他任何希望, 可程安安一直沒有拒絕,有什麼事都去找榮楚幫忙,擺明了就是在利用榮楚對她的感情, 吊著榮楚,想占榮楚的便宜。
一時間,大家都同情的看向榮楚,見榮楚眸中有淚光閃爍,垂著頭,佝僂著背,仿佛頃刻之間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整個人都要崩潰了一般。
榮楚揉了揉眼睛,抬頭深吸幾口氣,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來,“以前我很多次向你表明心意,你都沒有拒絕,我以為你喜歡我的,原來是我自做多情了。”
“原來榮楚早就向她表白過了,她沒拒絕,白白讓人家給她當牛做馬了兩年,程安安也太惡心了?”
“可不是,不喜歡人家早拒絕啊,非得讓人家為她付出這麼多年的感情,這女人心腸太惡毒了。”
“可憐的榮楚,剛下來的時候多陽光帥氣一個小夥子,為了讓程安安過上好日子,吃舍不得吃,穿舍不得穿,連口糧都省下來給她買禮物,她可好,收了人家這麼多好處竟然什麼也不想付出。”
“虧得榮楚今天想到當眾表白,不然還要繼續被她吊著占便宜!”
程安安見大家對她指指點點,很是惱火,正想狡辯,卻又聽著榮楚開口了。
榮楚說:“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自做多情糾纏你了,祝你幸福!”他說完,深深看她一眼,轉身進了知青房,背影落寞悲傷。
看到榮楚悲痛離去,大夥對榮楚更加同情,對程安安也是厭惡到了極點,就連程安安的好朋友張紅豔也趕緊先走了,不想與程安安接近,怕影響到自己的名聲。
程安安站在原地,又氣又惱,她在眾人麵前一直是嬌柔、美好、純真、善良的形象,可是因為榮楚的一番當眾表白,她的形象全毀了,這該死的榮楚,默默為她付出不好嗎?為什麼非得在她身上得到回報,他不是說心甘情願為她付出不求回報的嗎?看來他也沒有多喜歡她!
她全然不覺得是自己的錯,她覺得榮楚掏心掏肺為她付出了兩年的時間、精力、財力和感情都是應該的,誰讓他覬覦她的美貌?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
方媛站在遠處看著這一切,突然就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
她笑是因為高興,榮楚終於看清程安安的嘴臉,不再為她付出了。她哭是為榮楚感到心疼,當初榮楚剛來到北大莊子的時候,她一眼就喜歡上了那個陽光帥氣開郎自信的大男孩,可是不過兩年的時間,榮楚就被程安安奴役得不成人樣,如果程安安喜歡他,她不會說什麼,可程安安一直在欺騙他啊!
榮楚現在一定很難過很傷心,她想進去安慰一下他,可又怕他認為傷自尊,思來想去,她還是沒有進去,轉身回家了。
方信在廚房幫黃小茹做晚飯,正端了菜出來擺在堂屋裡的桌子上,見閨女回來了,他忙笑說:“媛媛,回來得正好,吃飯了。”
“好,我來幫忙擺桌子。”方媛忙洗了手去廚房幫忙端菜,擺放碗筷,神情輕鬆,腳步輕快。
方信和黃小茹相視一眼,忙叫了在屋裡寫作業的小兒子出來一塊吃飯,一家子圍坐一桌,方信給兒子夾了點菜,又給女兒夾,“媛媛,啥事這麼高興啊?”
他猜女兒一定是去見榮楚了,因為榮楚今天從林場回來,這是見著麵還說著話了?所以這麼高興?
“是啊,有啥開心的事說出來讓咱們一塊開心開心。”黃小茹也說。
7歲的方潤一邊扒拉著碗裡的飯,一邊笑看著姐姐,出等著聽。
方媛被他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吃了口飯,好一會兒才說:“我見著榮知青了。”
夫妻二人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
方潤不知道怎麼回事,問姐姐,“姐,見著榮知青有啥好高興的?看你這高興勁頭,像是得了雞腿吃一樣。”
雞腿哪比得上榮楚?
方媛給弟弟夾了點菜,嗔道:“小孩子家家懂什麼,快吃飯。”
“榮知青和你說了啥讓你這麼高興?”方信問。
黃小茹揉了揉兒子的頭,讓他多吃點飯。
方媛笑說:“榮知青啥也沒跟我說。”
“啥沒說你能高興成這樣?”方信又有些不平衡了,閨女的心徹底被那小子給勾走了,給他一點好臉色她都能高興半天,他這個當爸的徹底沒位置了,好氣哦。
方媛把嘴裡的飯菜咽下去,看著父母笑成了一朵花兒,“他當眾向程知青表白啦!”
“噗——”方信一口飯噴了出來,正好噴在了對麵的方潤臉上。
方潤嫌棄喊,“爸,你也太沒禮貌了,老師是怎麼教你的?你書都讀啥旮旯裡去了?”
黃小茹和方媛忙幫他擦臉,想笑又不敢笑,方潤這話是平時方信說他的,他如今全還給方信了。
方信此刻顧不上兒子懟自己,把碗一放,摸了摸女兒的額頭,擔心的說:“媛媛,你沒病?榮楚那小子向彆人表白了能把你高興成這樣?”
“爸,你彆急,聽我說完嘛!”方媛拿開父親的手,有些哭笑不得。
黃小茹也說:“老方,你可是隊委主任,群眾的領導人,生產隊的乾部,平時看著挺穩重的,今天是咋的了?”
方信也覺得自己有些浮躁了,咳嗽了一聲,喝了口水說:“你說。”
“榮知青是向程知青表白了,但程知青拒絕了。”方媛說。
方信和黃小茹相視一眼,齊聲問:“表白被拒了?”
方媛點點頭。
方信和黃小茹明白了,如果榮楚表白被拒,那閨女就有機會了。
“要我說,那榮知青也該看明白了,我聽人說他對那個程知青實在好得不行,竟然把自己的口糧都省下來給她買東西,程知青呢?把榮知青對她的付出當理所應得,這樣可不是啥好事,感情是互相的,要是單方麵的付出,無法維持長久。”黃小茹感歎說。
她是隊委的會計,一般不用上工,但得空也會去地裡幫忙乾點活,聯絡一下同誌們之間的感情,所以她多少聽到過有關榮楚和程安安的閒話,偶爾也看到過榮楚幫程安安乾活,一臉討好,但程安安卻像孔雀一樣高傲,那時候她就不看好他們,但彆人的私事她也不好說什麼。
如今程安安拒絕了榮楚,雖說榮楚可能會傷心,但結束了一段錯誤的感情,對他來說也是好事。
方信哼了哼,“也是那小子呆,咋會看不清那程知青是啥人呢?人家明擺著是想吊著他占他便宜,就他豬油蒙了心看不清白。”
“爸,你彆這樣說榮知青,他是癡情,就是程知青太可惡了,欺騙他玩弄他。”方媛忙幫榮楚說話。
黃小茹說:“媛媛說得對,榮知青這樣的也挺好,認定了就會掏心掏肺為對方好,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再好又咋樣?家裡成分不好,自己又是個腦子呆的,誰要是嫁給他有苦頭吃。”方信才不會承認他曾經覺得他聰明,那小子想搶他的閨女,哼,沒好果子給他吃。
方媛急說:“榮知青的爸是因為治病救人被連累的,他又不是真的犯了錯。”
方信不作聲了,榮楚父親的事情他自然早就清楚的,這事要擱平時就是值得嘉獎的好人好事,可誰讓現在是特殊時期,他救的人是壞分子,那他也要變成壞分子,這個時候,成分太重要了。
從榮楚請假這件事情來看,他腦瓜子確實不笨,可為啥會被一女的騙了那麼長時間呢?果然是美色當前,經不住誘惑,他看了看自家閨女,長得花兒似的,可比那啥程知青好看多了,莫名的就高興了起來。
吃過飯,方媛對父親說:“爸,我要去上工,最近不是要搶收了嗎?我正好能幫忙。”
“你上啥工?你從小到大從來沒乾過地裡的活計,你彆去幫倒忙了。”方信一口給回絕了。
方媛急了,黃小茹拍拍她的手對方信說:“老方,讓孩子去地裡鍛煉鍛煉也成,等以後她嫁人了,這些活也是要乾的,等到嫁人才學不如現在就學會,就算以後不乾地裡的活,會做總是好的。”
她怎麼會不知道方媛是想借著上工和榮楚接觸,姐姐去得早,就留下這一個閨女,當初爹媽也是怕著方信娶了彆人虐待外甥女,所以才提議讓她嫁過來的,作為方媛的小姨和繼母,她當然是一心為方媛打算的,儘量滿足她的要求,也算是全了與姐姐的情份。
“話是在理,可丫頭從沒乾過地裡的活,她能吃得消嗎?”方信還是不放心。
方媛立即保證,“我吃得消,再苦再累也吃得消。”
“那就去試試,實在不行就還是家來,爸和小姨能養活你和弟弟,咱家不興苦孩子。”方信說。
方媛站起身抱住了父親,撒起嬌來,“爸,你真好。”她真覺得父親是世上最好的父親,雖說她從小沒了母親,但父親一天罪也沒讓她受,有這樣好的父親,她覺得好幸福。
如果能得到榮楚的感情,那她這輩子就沒什麼遺憾了。
方信摟著閨女嗔道:“都是要說對象的大姑娘了,哪還往爸懷裡鑽,羞不羞?”
“就算我嫁人了我也還是您閨女,還要粘著爸爸,我才不羞。”方媛吐吐舌頭調皮道。
方信樂開了花。
黃小茹和方潤也是一臉笑容的望著父女倆,屋子裡縈繞著淡淡的溫馨幸福。
“榮知青,你帶一下方媛同誌,她第一天上工。”付向黨領著方媛走到榮楚麵前說完就走了。
榮楚正和大家一塊在收割麥子,聽到付向黨的話,抬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到方媛有些驚訝,“方媛同誌,你怎麼來地裡了?”
方家是隊裡條件最好的人家,父母都是乾部,拿著工資和補貼,和國營廠的工人一樣的待遇,方家又隻有兩個孩子,上麵也沒老人,怎麼樣都夠不著方媛下地掙工分,而且在原文中,方媛並沒有下地,而是……
“我爸讓我來鍛煉鍛煉。”方媛靦腆一笑。
榮楚明白了她的用意,看破沒說破,拿了一把鐮刀給她,“來,我教你割麥子。”太陽正烈,他又把頭上的草帽拿下來給她戴上。
方媛拉了拉頭上的草帽,仿佛還有他身上淡淡的氣息,心裡甜蜜極了。
榮楚開始為她示範,先用鐮刀將小麥割下一把,再將其分成兩段,紮成腰帶樣子,在當地俗稱“打腰子”簡單說就是小麥分成兩束,打一個結放在地上,接著將大捆小麥放入腰身中。然後用手將腰身緊旋轉一周,形成小麥捆。
然後將割好的小麥捆以10捆為單位組成一個穗頭朝上杆尾朝下的圓錐形,然後在圓錐形的麥捆堆上戴一個穗頭朝下杆尾朝上的帽子,帽子不僅是一種裝飾,更重要的是發揮了避雨、防潮作用。
方媛認真聽講,努力學習,很快就學會了,她轉頭看到大夥忙碌的身影,臉上洋溢著豐收的喜悅,而他們的身後,麥堆一個個排列起來好像一排排整裝待發的士兵一樣,看著讓人熱血沸騰。
“說來羞愧,我是地道的莊稼人,卻要讓你一個城裡人來教我地裡的活計。”方媛一邊乾活,一邊和榮楚說話。
榮楚一邊快速割著麥子一邊答道:“這沒什麼的,你這麼聰明,過幾天你就都會了,到時候還可以帶彆人。”
“你覺得我聰明嗎?”方媛欣喜問。
榮楚放下一捆麥子答:“聰明啊,我不過說了一遍,示範了一次,你就會了,我當初來的時候可是學了好幾天呢。”
“我是莊稼人,雖然沒乾過,但從小看到大,榮知青你是城裡人,又沒乾過又沒見過,學得慢一些很正常。”方媛安慰說。
榮楚感激一笑,“領袖同誌說得沒錯,理解萬歲。”
“理解萬歲。”方媛甜到心坎裡去了。
剛剛父親把她交給付向黨就走了,她特意求付向黨讓榮楚帶她的,不然哪能這麼快和榮楚說上話?能和他在一起,就算是再辛苦她也覺得甜蜜開心。
榮楚還是很照顧方媛的,乾一段時間就讓她去土埂上休息會兒,喝點水,她沒放好的麥子他還會幫她拾整好,而他卻一刻也沒停歇過。
方媛感動他的照顧,也心疼他這麼賣力,拿著自己的軍用水壺遞給他,“榮知青,你也喝點水休息一下,彆累著了。”
“我不用休息,我不累,我要乾活,這樣才不會想那些傷心的事。”榮楚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