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楚洵點點頭,認同似地道:“確實沒有悔過之心,她說她問心無愧。”
李程頓了頓,又猶豫著補充道:“當然,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這事兒確不是他做的,他並不認為自己有錯,自然也就不肯認錯了。”
聞言,楚洵頓時皺起眉來,像是想到了什麼,倏然抬起眼看他,道:“你是說,有人害她?”
李程哪兒知道誰害了誰?但見帝王這麼瞅著自己,一時間頗覺壓力,隻好含混道:“奴才亦不知,但是老輩兒有句話,叫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但凡被人害了的,叫上一聲冤枉,那其中或許就有些內情,要仔細查一查。”
楚洵半晌沒說話,他仿佛陷入了沉思,李程也不知他今日怎麼了,反複想著自己方才這話有沒有錯,確信沒問題之後,才放下心來。
楚洵確實是沒有想這麼多,可以說,他之前根本沒有想過其他的可能性,譬如蘇青霓是被人設計了的。
如今被李程一提醒,他又覺得有些道理,倘若是真的,那麼……
背後設計此事的人,一定十分了解他,那個名字,已經昭然若揭了。
楚洵忍不住微微眯起眼,道:“你去查一查,之前坤寧宮裡可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情,是皇後做的。”
聽了這吩咐,李程立即答應下來,轉身出去了,楚洵忍不住輕輕敲了敲圈椅扶手,然後下意識摸到了右手上的佛珠,一顆顆撥弄起來。
他微微闔著眼,依靠著這撥珠子的頻率,方才內心升起的幾分焦躁也漸漸平息下來。
李程畢竟是總管太監,他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就回來了,稟道:“皇後娘娘近些日子一直在坤寧宮裡養病,倒是沒有做什麼不尋常的事情,不過日子若是往前再推推,倒也勉強有一樁。”
楚洵仍舊閉著眼,平淡地道:“說。”
李程覷著他的臉色,道:“就在皇後娘娘初次得病的那幾日,臘月初六,娘娘忽然撤了六尚局一個尚寢的職,說她伺候不妥,杖了三十,發配淨房了。”
他說著,又補充道:“據說伺候不妥的緣由,是因為掉了一根針在床上,還……”
說到這裡,李程欲言又止,楚洵皺著眉,道:“還什麼?”
李程答道:“娘娘還說,這根針紮著了皇上,所以皇上才生了氣。”
他心裡納悶兒,可我瞧著您這模樣,似乎並不知道這事兒啊?
楚洵:……
他萬萬沒想到,蘇青霓竟然還敢對著人拿他扯大旗,於是睜開眼來,抿唇道:“人呢?”
李程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楚洵便道:“那個尚寢呢?”
李程立即答道:“聽說後來在淨房做了幾日的差,受不住,求了太後娘娘的情,最後給調去浣衣局了。”
楚洵略略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道:“即刻把人帶過來,朕有事要問她。”
李程不敢多問,連忙去了,蘇清菡被帶入養心殿的時候,已是兩刻鐘以後的事情了,她穿著三等宮婢的衣裳,大半夜的被叫了過來,表情既是竊喜又是慌張,竊喜於今日竟能得見天顏,慌張於不知要麵對何事。
帶她來的太監自然是半句話也不說的,問多了還要罵人,入殿之前,還要警告道:“給咱家謹慎著點兒說話,若是禦前失儀,有你好果子吃!”
蘇清菡連連點頭,她哪兒還管得了那麼多,要知道,整個皇宮裡,唯有養心殿是一個宮婢也沒有的,皇上身邊伺候的人全部都是太監,她或許是第一個踏入養心殿的宮婢,這意味著什麼,想想就令人心情激越。
懷著滿心的欣喜與惶恐,蘇清菡終於見到了天子,跪下去行禮,偷眼覷著那道挺拔修長的身影,楚洵正站在窗前,李程輕聲道:“皇上,人來了。”
他這才轉過身,低頭看過來,眼神漠然,像是在打量著什麼石頭草木一般,蘇清菡心裡顫了顫,聲音有些抖:“奴婢拜見皇上。”
楚洵盯著她看了片刻,終於開口道:“皇後為何要撤你的職?”
蘇清菡心裡一跳,背上的汗毛倏然就豎了起來,一盆冰水從頭潑到腳,那些激動瞬間就凍成了渣,取而代之的是大難臨頭的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