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洵的麵上浮現出幾分若有所思的表情來,蘇青霓的心裡猛然一突,她忽然想起來了,楚洵似乎是懂藥材的。
新婚的那一夜,他的手被劃傷了一道口子,她找出了兩瓶藥來,楚洵隻是靠聞一聞,就分辨出了兩種藥的藥性。
思及此處,蘇青霓下意識生出幾分緊張來,他不會能喝出來這裡麵有什麼藥罷?
那碗藥熬得很濃,撲麵而來就是一股重重的藥味,湯汁近乎黑色,看起來特彆能唬人,但是裡麵其實並不是什麼特彆的藥材,而是照著當初左秋池的那個方子配的,喝了根本沒什麼用,無功無過,讓人表麵看似有些體虛氣弱罷了。
若真叫楚洵喝出來了,那不是欺君之罪?蘇青霓這些日子的做戲就全泡湯了。
楚洵的動作一頓,麵上浮現若有所思之色,蘇青霓的心裡就是一緊,捏著手中的帕子,晴幽與碧棠兩人也是緊緊盯著他看,她們到底年紀小,不比蘇青霓淡定,神色看起來頗有幾分緊張,生怕被發現了。
好在楚洵似乎沒看出來,把碗放在桌上,問蘇青霓道:“皇後日日吃這藥,不覺得苦麼?”
聞言,蘇青霓抿了抿唇,輕聲答道:“喝得久了,就不苦了。”
楚洵眼中意味不明,最後什麼也沒說,隻輕輕嗯了一聲,看著蘇青霓把藥喝完了,末了忽然問一句:“皇後是讓誰開的方子?”
蘇青霓心中微緊,道:“是太醫院的一位醫士。”
楚洵點點頭,意味深長道:“這位醫士的醫術想必十分高超了。”
蘇青霓垂眼,長長的睫羽飛快地顫動了一下,道:“臣妾不懂醫,不過他既是太醫院的人,大約也是有些本事的。”
聽了這話,楚洵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了,隻是淡淡應了一句,撇開了視線,看向殿門外,蘇青霓的一顆心才終於徐徐回落,但她的直接之中仍舊生出些許危機感,總覺得楚洵是話裡有話……
但轉念一想,蘇青霓又覺得自己多心了,若是他真的發現她裝病,為何方才不拆穿她?
正在這時,她聽見楚洵開口道:“皇後的傷……可好了?”
蘇青霓想了想,才猛然反應過來,楚洵是指她在梅塢摔的那一下,頓時沉默了片刻,道:“多謝皇上關心,臣妾已然大好了。”
“那就好,”楚洵站起身來,道:“朕帶你去一個地方。”
現在?
蘇青霓看了看門外,天色已晚,夜幕四臨,唯有庭前的燈燭散發出幽幽的昏黃光芒,將廊柱的影子拖得長長的,她遲疑道:“要去哪兒?”
楚洵卻不答,隻是道:“隨朕來便是。”
蘇青霓隻好跟著他走,一路出了坤寧宮,李程等一眾宮人打著燈籠照亮前路,宮道上的積雪已清掃乾淨了,唯有兩旁的宮簷上,雪還未化儘,長長的冰棱倒掛下來,折射出幽幽的光芒。
走了一段路,蘇青霓就發現這是去養心殿的方向,她心中升起幾分疑惑來,這麼大晚上的,楚洵帶她去養心殿做什麼?難道他終於願意放過她,想回養心殿住了?
暖黃的光芒投映在帝王身上,在地上拉出了細長的影子,清瘦而堅韌,正在蘇青霓心中暗自揣測間,楚洵帶著她到了梅塢的園門前,李程領著一眾宮人頓時住了腳步,楚洵卻沒有停留,對蘇青霓道:“來。”
蘇青霓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隻好跟了進去,碧棠與晴幽兩人連忙準備跟上,卻被李程不動聲色地擋住了,晴幽驚疑不定道:“李總管?”
李程麵上帶著笑意,道:“晴幽姑娘,皇上進梅塢,一貫是不許下人跟著去的,還請兩位姑娘與咱家在此處等候。”
碧棠愣了一下,道:“那怎麼行?娘娘與皇上不需要人伺候麼?”
李程臉上的笑意不改,道:“規矩如此,兩位姑娘還是等等罷,彆讓咱家難做。”
聞言,碧棠還欲說什麼,卻被晴幽拉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對李程道:“既然如此,奴婢就與李總管一起等著吧。”
李程笑吟吟道:“那敢情好。”
卻說蘇青霓跟著楚洵入了梅塢,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走了十來步,空氣寂靜得很,她回頭一看,才發現宮人們不知何時都不見了,長長的小徑上隻有她與楚洵兩個人,小徑兩旁都種滿了梅樹,此時梅花灼灼盛開,遒勁的枝丫上零散地掛著許多燈籠,照亮了前行的路,同時把梅樹枝的影子投落在地上,淩亂橫斜,頗有幾分詭譎的意味,這情景,倒仿佛置身於什麼森然之地了。
任是蘇青霓再膽大,也不由緊張起來,恰在這時,有冷風幽幽吹過,仿佛貼著她的後脖頸似的,那些燈籠與梅花枝也輕輕晃起來,光影搖動,一時間所有的影子都被拉扯得飄忽著,明滅不定,林間傳來了嗚嗚之聲,如女子的幽咽似的,蘇青霓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一抬頭,卻見楚洵竟然不見了!
蘇青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