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衝左右宮人使了一個眼色,眾人立即會意,一擁而上,將張太妃給拉開了,蕙蘭蜷著身子倒在地上,頭發散亂,臉頰紅腫起來,滿是指印,上麵還有被鋒利的金指套劃出的血口子,一道一道,瞧起來十分狼狽淒慘。
她捂著肚腹,慢慢地爬起身來,勉強跪端正了,表情裡一派茫然,麵若死灰,眼中的光都沒有了,暗沉沉的,像是知道如今大勢已去。
蘇青霓都忍不住有些同情她了,誠然,蕙蘭雖然隻是一個奴婢,但她畢竟是人,不是牲畜,張太妃這樣當眾折辱她,無異於從沒將她當成一個人。
張太妃猶自憤怒,指著蕙蘭破口大罵,直到她被宮人們拖了出去,蕙蘭頹然低著頭,緊閉著雙目,垂著手足,依舊是一言不發,仿佛放棄了所有的抵抗。
殿內寂靜,幾個太醫都沒敢出聲,楚洵略略往後靠在椅子上,語氣裡沒什麼情緒地道:“太妃,你的婢女都招了,你自己不向朕解釋一下麼?”
張太妃頓時慌了神,半點沒有察覺不對,脫口就道:“皇上,當年的事情不是哀家的意思,都是那賤婢從中作梗,慫恿哀家!哀家並沒有想害死寧嬪,全是那賤婢做的!”
楚洵的聲音裡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意味,他勾了勾唇角,卻不是一個笑,森然道:“那太妃不妨說一說,她是如何慫恿你的。”
張太妃以為這是一個可以辯解的機會,忙不迭道:“那時寧嬪突然在淩晨時候早產,生下來一個皇子,但蕙蘭卻說,哀家才是景仁宮的一宮之主,若叫她生了皇子在前,日後哪裡還有哀家說話的份兒?萬一哀家肚子裡懷的那個不是皇子呢?那時候沈妃正得先皇寵愛,隻手遮天,哀家一時鬼迷心竅,就聽信了那賤婢的話,將寧嬪生了皇子的事情瞞了下來。”
楚洵麵無表情地聽著,眼神若無波古井,沉沉幽暗,淡聲道:“後來呢?”
張太妃十分怕他這副表情,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有些心虛地繼續道:“後來……寧嬪身體本就不好,又是早產,因著要隱瞞她已經生產的事情,便、便沒告知太醫院……”
聽到這裡,幾個太醫麵上都露出既不忍又憤怒的神色來,顯然聽張太妃這話裡的意思,寧嬪是活生生被拖到死的,張太妃大約也是發覺了眾人的表情都不好看,連忙補救道:“哀家當時是想去叫太醫來給寧嬪治的,可是……可是蕙蘭她又勸哀家,事已至此,哀家亦是進退兩難——”
蘇青霓卻打斷她,問道:“寧嬪既然是早產,她生了皇子的事情顯然無法隱瞞太長時間,太妃如何能算到自己臨盆的日子呢?”
張太妃這時候也不覺得有什麼好隱瞞了,便道:“蕙蘭出宮時,給哀家帶回來一副藥,據說是民間能催產的方子。”
眾人皆是目瞪口呆,蘇青霓匪夷所思地道:“太妃娘娘就不擔心自己生下的孩子因此得病麼?”
張太妃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哀家知道,可那又如何?若他是個皇子,哀家能因此重獲聖寵,到時候要什麼沒有?好好養一養,宮裡有這麼多太醫,自然能將他治好的,若她是個公主,那就什麼用處也沒有,哀家不是白白遭了一場罪?!”
她說著,喘了一口氣,接道:“果然,生下來的是個公主,哀家就是個福氣薄的……”
說到這裡,她又不禁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悲從中來,竟然嚶嚶哭泣起來,所有人一時間麵麵相覷。
蘇青霓輕輕倒吸了一口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實在想不到天底下竟然有這樣自私的母親,視自己的親生骨肉為踏腳石,孩子於她而言,不過是有用無用的區彆,她忽然十分慶幸,幸好,楚洵不是她親生的孩子,否則豈不是要將他敲骨吸髓,利用到最後一刻?
這麼想著,她又看了楚洵一眼,他的麵孔冷若冰霜,讓蘇青霓忽然想起了大婚的那一夜,初次見到他時,他站在了那雪夜之中,回首看來,表情清冷,眼裡若凝結了數年不化的冰霜,有張太妃這樣的母親,他從前受了多少磋磨?
難怪楚洵不願意做這個皇帝,想來張太妃大約是從小就耳提麵命地告訴他,讓他日後早早回宮,然後把她接回去。
殿內無人敢說話,唯有張太妃自顧自憐哭得十分起勁,楚洵靠在椅子上,一手支著頭,鳳眸低垂著,竟像是在走神,劍眉微微皺著,像攏了一層陰翳,神色透著幾分落寞,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張太妃會說出今日這番話來。
想到這裡,蘇青霓的心裡仿佛被什麼輕輕紮了一下似的,有些酸,又有些痛,她再次看向張太妃,冷聲道:“既然太妃娘娘已經招認自己刻意謀害寧嬪,又混淆皇室血脈,那麼,就該按照宮規處置了。”
“來人,除去太妃身上的金飾,先押入冷宮,聽候本宮的發落。”
作者有話要說:楚洵:皇後要給朕撐腰了!
作者君:這有什麼好得意的嗎?你這個憨憨!你倒是上手啊!(恨鐵不成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