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淩晨,孟貴妃醒了。
永嘉帝熬到三更天時,回了文華殿。靜安公主熬不住,被扶著去廂房睡下。守在床榻邊的,是大皇子。
孟貴妃睜眼後,目光呆滯茫然。
熬了一夜沒睡的大皇子,眼睛通紅,聲音沙啞:“母妃,你總算醒了。”
孟貴妃沒出聲。
大皇子以為孟貴妃虛弱無力說話,急急低語道:“母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要是母妃被氣出個好歹來,我和靜安該怎麼辦?母妃就是為了我們,也要撐住這口氣,將身子養好。”
“我就是怕母妃氣性大,才將立儲一事瞞下不提。”
“表妹口沒遮攔,其實沒有壞心。昨晚母妃昏厥不醒,父皇一怒之下,說要割了表妹的舌頭。表妹被嚇得魂不附體。現在母妃醒了,我這就讓人送信給三弟……”
說了許久,孟貴妃還是沒反應。
大皇子終於察覺出不對勁了,伸手握住孟貴妃冰涼的手:“母妃,母妃!”
連著喊了幾聲,聲音都顫了起來。
孟貴妃終於看了大皇子一眼。
那一眼,如即將燃儘的火星,黯淡而絕望。
大皇子心痛如割,捧著孟貴妃的手落淚:“我知道,母妃因為立儲之事心中憤怒。我心裡就不難過不失望嗎?”
“父皇一直最疼我。自我五歲起,父皇親自教我蹲馬步打拳。我第一個入朝聽政,在父皇身邊伺候筆墨。父皇耐心地教導我,比對二弟還要好。”
“我一直以為,父皇會立我為太子。萬萬沒想到,父皇根本不是這麼想的。”
“父皇再疼我,也不會立我這個庶子為儲君。在父皇心裡,嫡子更重。”
“母妃和皇後鬥了這麼多年,除了一個正妻的名分,什麼都勝過她。可最後,我們還是輸給了他們母子。母後心裡不甘又憤恨,我都清楚。”
“可眼下,我們什麼都做不得。隻要母後好起來,將父皇的心籠絡住,我們還有翻身的機會。要是母妃就此撒手而去,才令親者痛仇者快。”
不知是哪一句觸動了孟貴妃。
孟貴妃勉強動了動手指,聲音微不可聞:“放、放心,我不會死。”
大皇子用袖子擦了眼淚,啞然低語:“對,母妃要好好活下去,以待來日!”
孟貴妃嗯了一聲,將雙目閉上。
她不會再尋死,她要好好活著。
她對李垣的心死了,對皇位的心卻更熾熱激烈。
這世間,誰都靠不住。曾經全心全意愛過的男子,早已變了模樣。她卻渾然不察,以為自己仗著他的寵愛能肆意一生,現在想來,何等可悲可笑。
她生死不知之際,他毫不留情地下手對付廣平侯,下聖旨立李景為太子。
嗬!
狗男人!
……
一個上午,喬皇後秦妃蘇妃來了又走,大皇子妃靜安公主守在孟貴妃身邊。三皇子妃孟雲蘿也來了,跪在床榻邊哭著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