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此時站在牆邊,能清楚地看到李昌的臉。
那張臉上毫無睡意,一雙眼亮得驚人,嘴角揚起,竟然無聲地在笑。配著陰惻惻的地牢,令人毛骨悚然,後背直冒涼氣。
李昌確實在笑。
熱血在身體裡湧動,胸膛裡心在砰砰直跳。
真刺激!
他循規蹈矩這麼多年,像一個影子般活在兄長的庇護下。親娘蘇妃死後,再沒人惦記他。娶了媳婦回來,和他不是一條心。
在他心中,最親近的人是李昊。
不過,連李昊也不知道的是,他最嫉恨的人也是兄長。
終於有這麼一天,兄長低下頭來求他:“……五弟,這一回,唯有你能救我。隻是,此事要冒許多風險。我求你幫幫我。”
兄長一臉焦慮急切,甚至跪了下來求他。
那一刻,他激動亢奮地幾乎顫抖起來。
他伸手扶起兄長,斬釘截鐵地說道:“三哥,我們是親兄弟。這世間,沒人比我們更親近。你要我做什麼,隻管張口。”
李昊感激又感動,紅了眼眶。然後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了一連串的話。
他不假思索地點頭應下。
接下來,就是一場好戲。
這麼多天過去了,他還沉浸在當日在文華殿裡慷慨激昂的情緒中。每每想起,他的全身毛孔都舒張開來,說不儘的暢快。
一切都在兄長的計劃和預料中。
錢家人都死了,死無對證,所有來往的信件物證,也都被毀得一乾二淨。沒有證據,就沒人能定他們兄弟的罪。
趁著這等良機,他們還要設最後一局,讓太子太子妃乃至皇後都被潑上臟水,永遠也洗不清。
想到這兒,李昌嘴角咧得更起勁。
身後的一點燭火將他的影子拉長,投在牆壁上。綸著頭發的玉冠也在燭火的照印下變了形,像一隻張牙舞爪的猛獸,趴在他的頭頂。
……
這一夜,李昌心情過於亢奮激動,幾乎沒怎麼合眼。直至四更天,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地牢裡光線晦暗,白天和黑夜的交替早已模糊。每天除了有人送飯來,根本沒彆的人。李昌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睡。
不過,今天一大早,李昌就被吵醒了。
嘩啦啦的鐵鏈聲響起。
李昌對這個聲音格外敏感,吃力地翻個身。這回他小心了許多,沒有翻掉到床榻下麵去。眯著一雙眼,看向來人。
開了鐵門的,是東平郡王。
和東平郡王一同前來的,是刑部姚尚書。
李昌平日存在感稀薄,不過,到底也是皇子。永嘉帝躺在龍榻上,還沒來得及親自問審。沒人給李昌正式定罪,也沒人敢苛刻怠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