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後一陣靜默。
陸明玉也不急,繼續維持著行禮的姿勢請罪。
權勢二字,最是微妙。
永嘉帝自立新朝,領兵打出了天下,文臣武將無不敬服。皇權在握,沒有人能正麵挑釁永嘉帝。
可現在,永嘉帝患了卒中,昏厥了兩回。每日躺在床榻上,全身上下,隻有腦子和嘴能動。
一個躺在床榻上不能動彈的天子,在臣子們心中還怎麼維持赫赫天威?
手握重兵的廣平侯第一個蹦了出來。濮陽侯會不會蠢蠢欲動?滎陽王麾下有十萬精兵,會不會挾兵力支持太子繼位?
便是梁大將軍,現在忠心不二。時日久了,會不會生出些彆的心思?
天子勢衰,已是無可挽回的事實。
片刻後,永嘉帝的聲音傳了過來:“平身。廣平侯犯錯在先,你為了維護天家體麵,對他動手,情有可原,朕不怪你。”
聽得出,永嘉帝已經竭力平穩呼吸。不過,中氣不足,說話語速緩慢,沒什麼威嚴,隻有故作深沉的可笑。
陸明玉心裡哂然,張口道:“父皇寬宏大度,兒媳感激不儘。”
謝了恩典後,陸明玉站直了身體。
屏風後又安靜了下來。
永嘉帝又在平心靜氣調整呼吸了。
陸明玉不動聲色,繼續等候。等了一會兒,就聽永嘉帝說道:“陸氏,你寫信給太子,讓太子早些回京城。”
陸明玉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皺,張口應道:“父皇,兒媳回京之前,殿下還不能下榻。這才半個月,殿下身體定然虛弱,隻怕禁不起奔波之苦。還是等過一兩個月,再讓殿下回京城吧!”
說句不中聽的,李景現在就是回京了,也是在東宮裡養傷,既不能早朝也不能處理政事。天子太子一並躺著養傷不見人,實在不是什麼好兆頭。還不如就留在江南。
永嘉帝道:“讓陸非留在江南,太子回京。”
陸明玉眸光一閃,心裡騰地燃起了火苗,聲音微涼:“父皇有父皇的考量,不過,在兒媳心中,沒什麼比殿下的身體更重要。這封信,兒媳不會寫,請父皇見諒。”
永嘉帝似也動了怒氣,擠出幾個字:“你不寫,朕直接下旨。”
這算什麼?
要維持天子威嚴和權柄,絲毫不顧兒子的身體嗎?
陸明玉目中閃起怒火,聲音冷了下來:“父皇要下旨,兒媳自然攔不住。”
永嘉帝從鼻子裡擠出一聲冷哼。
氣氛驟然緊繃。
站在龍榻邊的劉公公見勢不妙,忙低聲安撫動了怒氣的永嘉帝:“皇上,周院使千叮嚀萬囑咐,請皇上心平氣和,萬萬不可再動氣了。”
一旁的梁大將軍也低聲道:“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夫妻情深,一心為太子殿下著想。這份夫妻情意,令人敬重。請皇上息怒!”
永嘉帝的臉色確實不太好看。不過,陸明玉進門之後,從來就不是什麼溫順的脾氣。被氣也不是一兩回了。
永嘉帝呼出一口氣,緩緩道:“朕再考慮一二,你先回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