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方應看打了個半死。
但仍然不能釋懷,因為我除了生氣,還很難過。
我最後踹了他一腳,紅著眼睛走了,因為如果我再繼續留下的話,很可能會控製不住自己打死他。
外麵下著雨,已經是半夜。
汴京仍舊是那個區域劃分嚴密的汴京,隻是和我記憶裡的不太一樣,沒有我的兩個宅子,開封府的方位也有小小的變動,旁邊是刑部,刑部旁邊是神侯府。
我淋著雨,身上的衣裳已經被毒煙腐蝕大半,假如遭遇毒煙的人不是我,大約屍體都已經腐爛,但它隻在我的皮膚上徒勞地留下了烏黑的毒水,順著雨滴落而下。
理智告訴我,我該去找個地方弄件衣裳遮體,但我站在熟悉而又陌生的開封府前,什麼多餘的心思都沒有,腦子裡一片空白。
人在難過的時候,理智尤其脆弱。
我不能為了一件衣裳殺人,但我可以找其他人發泄,比如諸葛神侯,按照狄飛驚的說法,他至少是個宗師級彆的高手,我可以打他,不用怕他被我隨便幾下打死。
我踹開神侯府的大門,朝裡麵喊,“諸葛神侯在不在家?”
不多時,就有人迎了出來,除了十幾個捕快,還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我的目光在他的輪椅上流連了一下,確認裡麵應當藏著許多暗器。
剛剛被方應看用暗器暗算過,我對這個青年沒有一點好感,即便他長得和狄飛驚一樣好看。
青年看到我,眉頭一蹙,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揚手一擲,披風便朝著我飛來,我接過柔軟乾燥的披風,頓了頓,忽然就不怎麼討厭他了,我把自己裹進披風裡。
青年的披風很大,可以把我完全包裹起來,帶著一點暖香氣。
青年開口道:“姑娘深夜來找世叔,不知所為何事?世叔上了年紀,難得好眠,若非急事,不如說與無情聽。”
我有點奇怪,人怎麼會叫無情這樣的名字。但我並不很在意,我對無情說道:“我聽說諸葛神侯武功很高,想和他切磋幾招。”
無情身邊的一個小童怒聲說道:“放肆!我家神侯是什麼身份,豈是你……”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無情看了他一眼,我沒有理那個小童,而是又道:“我沒有惡意,隻是想和他切磋。”
無情的眸光清清冷冷,他打量了我一會兒,忽而說道:“一樣是切磋,無情同姑娘一戰如何?倘若無情不敵,再請世叔。”
我覺得這個小夥子可能對自己的武功有什麼誤解。
我猶豫了一下,我現在滿心的火氣,要是和他打起來收不住力,很有可能出事,但放在人家的立場上,連手下這關都過不了,還想和人家老大打,實在是有些過分。
於是我和他商量道:“十招,我要是在十招內製住你,你就把你世叔叫出來,我要是製不住你,我就離開,再也不上門。”
剛才說話那小童又嚷道:“十招!你這是瞧不起我們公子嗎?”
無情卻道:“好。”
於是我閃身上去,眨眼間離他隻有三步,他的反應比方應看要快,抬手就是一發飛刀,我避開飛刀,他的輪椅已經向後猛轉,十餘個機關齊齊打開,漫天的銀光將我籠罩在內,不得不說,還有點好看。
我外放出一層罡氣將暗器全部打落,腳下踏月法疾速向前,一個手刀擊在無情即將發出袖箭的手上,隨即握住他另外一隻手的脈門,單指點在他的眉心。
我說道:“你輸了,讓諸葛神侯出來。”
其實無情的腳下還有機關,我和他距離又如此近,他要是不識相,還可以再拚一把,但顯然這是個聰明人,已然發現了他和我之間的巨大差距,於是他承認道:“是,我輸了。”
不需要無情去叫,得到消息的諸葛神侯衣冠整齊地來了,他有些像關七,明明年紀不小了,看上去卻有一種孩子般的俊朗,隻是他比關七要多一些皺紋,總體來說,是個看上去就很有武林名宿感覺的老人。
一個實打實的大宗師,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期。
我放開無情,對他頷首,“你們這裡,有練武場嗎?”
諸葛神侯問道:“姑娘來此,隻是為了切磋?”
我反問道:“你怕死?”
諸葛神侯笑了,他手裡握著一杆很漂亮的紅槍,漂亮到幾乎不像是他這個年紀的人會使用的武器,他說道:“對我來說,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無謂的死。”
我知道他已經有了戰意,也並不是真的怕死,但出於對我平生見過的第一個大宗師的尊重,我還是配合他廢話道:“朝聞道,夕死可矣。”
諸葛神侯說道:“姑娘隻是從字麵意義上理解了這句話。”
我生氣道:“我沒有讀過書。”
諸葛神侯於是不再說話,帶著我來到了神侯府的練武場,無情帶著捕快們跟了上來,卻不上前,隻是離得不遠不近地守著。
練武場站定,諸葛神侯格外多問了一句:“姑娘可有趁手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