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胡鐵花揪回了鎮子裡。
他的朋友楚留香倒還有些義氣, 即便知道打不過我,也還是沒有拋下胡鐵花走掉,而是牽著馬跟在我們身後, 不時試圖跟我搭話。
我沒有理他, 一路揪著胡鐵花朝阿珍的客店裡去, 看不見對我來說其實還不如內氣近乎消失的影響大, 假如我的內氣還在, 彆說是瞎了,就是瞎了的同時還聾了啞了, 我也是能如常人一般行動的。
想到莫名消失的內氣, 我的心情有一點沉重, 但我並沒有放任自己沉浸在這種悲觀的心情裡, 那沒有用處。
也許是我教訓胡鐵花的時間比較長,阿珍已經不在客店門口了,我把胡鐵花往客店裡一扔,隨即就聽有人喊了阿珍, 我側著耳朵聽著, 果然聽見簾子被掀開的聲響, 隨即就有個東西撲出來, 直撲到胡鐵花的身上,嗚嗚地哭。
胡鐵花仍舊想要掙紮,我索性去點他穴道,手伸到一半才想起來已經沒法鎖穴,我帶著幾分遷怒重重地拂過他的麻穴, 按照胡鐵花的武功,至少要麻上一個時辰不能動彈。
好在阿珍不在意。
她抱著失而複得的男人,哭了一會兒,又扇了他一巴掌,嗚咽著說道:“你彆走了,彆走,我嫁給你……”
我身後的楚留香輕輕地歎息道:“人間自是有情癡,雖然看著可憐,但老胡天生是個浪子,這位姑娘留不住他的,女俠何必呢?”
他說話的聲音非常低沉而動聽,我猜測他的模樣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但說這話我就不高興了,我冷冷地說道:“如果阿珍隻要這個男人,我可以廢掉他的武功,打斷他的雙腿,從來就沒有留不住的男人,隻有無恥下作沒有擔當,以浪子為名玩弄感情卻不肯擔負起責任的男人。”
楚留香說道:“相愛之時兩廂情願,不愛自然一彆兩寬,倘若是女子意圖抽身,男子強留,姑娘也是這般做法?”
我想了想,說道:“旁人感情之事我其實不是很想管,但在此之前,我差點餓死,是阿珍給了我食水,你要怪就怪這個女人心腸太好。”
楚留香終於不說話了,那邊阿珍和胡鐵花的交流也陷入了瓶頸,胡鐵花可謂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甚至承認自己腦子有病,隻喜歡追逐女人的過程,恐懼和女人真正在一起,阿珍則很明白她今天要是放了手,往後一輩子就再也見不到這個心心念念的老酒鬼了,所以不管胡鐵花怎麼嚎叫,她就是咬死了要嫁給他。
胡鐵花的意願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確認了阿珍的心意十分堅定,我對她說道:“擇日不如撞日,你去找兩個證婚人來,寫份婚書,讓他簽了,他往後就是你的人了,胡鐵花是吧,今天過後,你跑一次,我打斷你一肢,你有五次機會,等到第六次,我就把你從脖子以下全廢,阿珍應該不會介意養你一輩子。”
阿珍發出幾個意味不明的氣音,還是說道:“……我不介意。”
胡鐵花起初還帶著幾分被莫名逼婚的哭笑不得和無奈,這會兒倒是認知到了自身處境,語氣很是消沉,說道:“隨你們怎麼做,這樁婚事我胡鐵花絕不承認,我知道撩撥阿珍是我的錯,你們就是打死我,我也認了。”
我上去就踹了他一腳,“彆弄得像什麼貞潔烈男一樣!”
楚留香攔住了我還想再補一腳的動作,他帶著些許苦笑說道:“女俠,你的想法我已經清楚,成婚是皆大歡喜的事,不必要弄得這麼僵硬……讓我和老胡說幾句話,我來勸他。”
我對這個有好聽聲音的男人印象不是很好,但考慮到他先前說的那些話可能隻是想讓阿珍對一個無望的男人死心,真要說太厭惡又沾不上邊,何況我已經教訓過他。
我收回腳,果然楚留香朝著那個胡鐵花湊了過去,兩個人從低聲說話到有來有往,再到互相嘲諷……也確實把那個胡鐵花暫時勸服了。
阿珍很快帶著附近可以稱得上德高望重的兩個老人家來做了證婚人,一個是鎮子上的鎮長,另一個是教書的先生,一般教書的都是秀才,這個小鎮卻窮得不成,教書的先生也沒有功名在身,隻是認得字,不多時就擬好了一式兩份的婚書。
這樣的婚書在男女雙方簽字之後是要上報給附近官府,由官府按印,戶籍存檔過後才發還雙方,日後如有糾紛,官府裡的信息也可以隨時調出。
胡鐵花不情不願地簽了字,我因為看不見,所以讓那個教書先生看著他簽,生怕他簽了假名字。
阿珍則是認認真真地研了墨,在教書先生的指導下慢慢地簽上自己的名字,她不識字。
楚留香低聲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是為了阿珍歎氣,還是為了他的朋友胡鐵花不值。
不管他們覺得值不值,反正我是很滿意的。
婚書交由證婚人轉呈官府,阿珍開了她亡故的父母在她出生時埋下的十壇女兒紅,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原本是有二十壇的,但那十壇被我開了,都……”
到了誰的肚子裡是不需要問的問題。
唯一出乎我意料的是,和那一把粗糙沙啞仿佛三十歲女人的嗓子完全不一樣,阿珍的女兒紅隻有十五年,她隻有十五歲。
胡鐵花已經三十多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