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
問楊虛彥等於白問。
我擺擺手,讓他走開。
楊虛彥立刻就走了,隻是走到門口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又回過頭來,很是快速地說道:“其實師娘根本不必擔心師父是否真心,自古魔門弱肉強食,強者不需在意弱者的想法,想要就去得到,這是師父教我的。”
我愣了一下。
楊虛彥走了,我還在思考他說的話,並且和石之軒那天說過的話相結合了一下。
石之軒說祝玉妍和碧秀心都不能打敗他,就不能讓他低頭,這低頭的潛在含義便是我所要求的平等和尊重,所以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比祝玉妍和碧秀心要強,他站在強者的立場上自然就不需要尊重她們,而我比他強,所以他說不該拿我和過往的人比,所以他給我我想要的平等和尊重。
我認真地想了想,發覺按照石之軒的邏輯來,我虧了。
轉換過來,應該是我站在過往石之軒的立場上,比我弱的石之軒就該把頭低得更低一些。
我理清了邏輯,頓時舒坦了。
我坐在正堂的椅子上,一直等到石之軒回來。
他喝了一點酒,身上帶著酒氣,但周身風儀不減,一身青衫文士服,笑容溫煦,似乎跟邪王兩個字完全不沾邊。
我敲了敲椅子扶手,問他,“你喝醉了?”
石之軒眼神清明中帶著幾分溫柔之意,他道:“隻喝了幾杯,姑娘不喜歡酒氣麼?之軒這就去更衣。”
我差點要順著他的意思點頭了,反應過來的時候頭都點了一半了。
我連忙端起一杯茶喝了兩口做掩飾,這才說道:“你那天的話我仔細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對的地方。”
石之軒眉頭輕輕地挑了一下,說道:“哪裡不對?”
我整合了一下思路,慢慢地說道:“第一,你覺得人和人之間生來是不平等的,撇去身份地位財富這些虛的東西,單以江湖論,你覺得武功高的人天生淩駕於武功低的人,是不是這樣?”
這個邏輯單提出來簡直要命。
但石之軒微微笑了一下,說道:“是。”
我有點興奮地敲了一下椅子扶手,說道:“第二,你說祝玉妍和碧秀心打不過你,所以你不會為了她們低頭,換算來說,我可以打敗你,你是不是該對我低頭?”
石之軒長身玉立,燈光暗影下越發顯得輪廓分明,俊美不凡,一點都沒有步入了我的語言陷阱而懊惱,他仍舊笑道:“是。”
我高興地說道:“所以我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你根本不應該反抗,是不是?”
石之軒這一次沒有說是,反倒是笑得更好看了一些,說道:“拖了這麼久,到今日才算開門見山,其實之軒很懷疑,以姑娘的性格,如何想得通這一點?”
他嘴上說著詢問的話,但其實語氣已經十分篤定。
我咬牙說道:“楊虛彥的事等會兒再論,你說的開門見山是什麼意思?”
石之軒有些驚訝,但隨即就是一笑,他道:“魔門的規矩從來就是弱肉強食,強者支配一切,弱者接受現實,石之軒做了一輩子的強者,如今被更強者支配,本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明明應該高興的,我卻沉默了起來。
石之軒這個人,滿肚子強盜邏輯,但到了他自己頭上,他倒也不怨天尤人,反倒平靜接受,但我若真的接受了這個邏輯呢?
無數個日日夜夜,我懷著怨恨入眠,恨那些仗著武功欺淩弱小放肆淫行的魔門瘋子,滿心都是變強之後報複回去,寄希望於更強之時能夠一腳踹翻那些不平等的魔門規矩,如果石之軒的邏輯成立,我固然可以為所欲為,可那些弱小時的恨意與希冀,是否就成了不該存在的東西?
我深吸一口氣。
我站起身,一腳踹爛了椅子,繞開石之軒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快恢複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