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三合一(求婚!)(2 / 2)

她隻是一心一意想要讓沈祈正麵她內心的答案。

同時與他徹底的分道揚鑣。

當著萬千觀眾的鏡頭,她想,這下沈祈無論如何不可能再度放下自尊,來卑微地乞求她的回頭了,她在沈祈身邊這麼多年,當然知道他最在意些什麼。

沈祈之所以高高在上地端著,還不是放不下過去生活的矜貴與驕傲。

他出身在羅馬,而陷入低潮也並沒有太久,很快又回到他原來甚至更高的位置,這樣的人生經曆下,怎麼會讓人懂得低頭呢。

但錢絮想錯了,總是嘲笑與奚落的聲音不絕於耳,沈祈依然找上了她。

沈祈的語氣很應景,與窗外淅淅瀝瀝的雨一樣,有幾分惋惜:“你那天連戒指都沒來得及看一下,或許,你應該看看那一枚切割完美的鑽石的。”

“可是,看了鑽石我也同樣會走人啊,”錢絮疲於應對,此時與沈祈站著的位置早已涇渭分明,“拿了鑽石還有人會翻臉不認人呢。”

沈祈並沒有因為這場不經意的際會放棄對她的追逐,他甚至於不再陪同著自己一起站在屋簷下,而是獨自瘋狂地步入這場雨中。

“錢絮,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認真聊過了。”

“我知道你的答案,在我舉行求婚的那天之前,我早已洞察出你唯一的答案,所以我並沒有什麼意外,”漸大的雨勢並沒有影響沈祈的發揮,他深情並茂地走向自己,“如果你的目的僅僅是希望我經曆和你一樣的難堪的話,給我一點時間,我可以消化掉所有的情緒。”

“你沒辦法和人共情的。”

“你自己有多冷血,你難道一點也不清楚嗎?”錢絮以為可笑至極,她原本根本就不想繼續沉浸在回憶之中的,“你覺得你有可能承受在你離開以後,人人說我被拋棄的結果,我是怎麼度過那一段時光的。”

她已經話裡話外不留餘地:“事到如今,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原諒你?”

“不是所有的事物都會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呈現出最好的狀態來。”

錢絮深知沈祈這是在借此談論他們的感情,她不怒反笑:“那你憑什麼相信一開始就是爛的東西,最後難道就能變成好的?”

“你到底在執迷不悟些什麼?”

她也不知道怎麼開了個會就撞見了沈祈,他猶如孤魂野鬼徘徊在她的生活裡,是求婚宴上給他的教訓還不足夠麼。

“堂堂沈總,一切不是都應該以自己的利益為優先,他人不過是為你利用之物,他日棄之如敝履 ,也沒有什麼好意外的。”

沈祈的臉色卑微無望起來,昔日的傲骨這一次徹底被碾碎得乾淨:“你可以回頭看看。”

“哪怕一開始是最爛拙劣的真心,有朝一日也有可能會變成真的。”

“阿絮,我開始後悔了,哪怕你能陪著我,你想要放在網絡上無止儘地謾罵我也無所謂,我不介意被被人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也不在意旁人怎樣異樣的眼光——”

他的襯衣已經儘數淋濕:“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很耀眼。”

“我希望我能有重新悔過的資格。”

錢絮卻還是很容易察覺到沈祈言語間的漏洞百出:“你不想要流言蜚語,讓你的營銷團隊刪掉不就是了,而不應該把火力對準程雙意吧,雖然她也活該,但是沈祈,每個人都有一雙眼睛,大家不是傻子,也都有著最基本的判斷能力。”

男人講得在誠懇,在錢絮看來也不過是一場世俗的狡辯,沈祈確實沒有阻止那些負麵的言論,但他輕易操控著人們的話術,把原本集中在他身上的問題撇得乾淨。

反而輕巧地推向了程雙意,那個他昔日的愛人。

一開始,輿論肯定對沈祈這個人的身份更感興趣的,可是,網絡的火力轉向程雙意之時,沈祈也就無人問津了,有人為她錢絮鳴不平,也有人說程雙意不知感恩,卻沒有人在這場爭論中說一句沈祈的不是。

也是,他沈祈背後有足夠強大的資本,也就從來掌控著話語權,可是,錢絮還是覺得沈祈還是騙騙他自己就夠了,這可騙不了彆人。

如果自己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或許這一刻,她要為他的“迷途知返”而慶幸。

可是,她不是了,經曆了三年的人情冷暖,麵對一場突變,她意識到他從來沒有一次站在她的身後,而他對她的評價,不過是一個可笑的“maid”.

她說出實情,毫不避諱道:“從我知道你要走的那一刻起,我覺得我們已經結束了。”

“之所以和你掰扯這麼久,難道你看不出來是為什麼嗎?”錢絮的視線越過沈祈,從他凜然的氣場中領略到徒生的頹唐,“我隻是為了羞辱你而已啊。”

……

沈祈第一次感覺到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的囊中之物,至少,錢絮從來都不是。

他世界的法則頓時倒地。

腦海裡不斷湧動起他們初見時的場景。

他們在美國中部的土地相逢。那是個俄亥俄的鄉村大農場,農場主是他在華盛頓念書時候的朋友,如果不是落難之際,他則是完全看不上美國中部這些農場主的身份,他鮮少和這些人來往,但那段時間他過得捉襟見肘,而留在紐約的開銷實在太大了。

他留意到了她,她同樣也注意到了他,對於落魄的他,她抱以一笑。

而就是仰仗這一份善意,他安然地將自己的兩個孩子托付給了她,起初的日子過得很艱難,她那個時候還在上學,學業壓力很大,並不輕鬆,她一邊適應著全英文的學習環境,一邊將自己的兩個小孩照顧得很好,至少,他從來沒有從沈棲年或是沈棲月身上看見一丟丟的臟汙,臉上沒有一滴多餘的鼻涕。

他並沒有將一切視為理所當然,他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要離開的話,他要給她很大一筆的錢。

他做到了。

三年的時光悄然而逝,他以為換個人,換做彆人替他照看那兩個孩子,其實也沒有多大的區彆,就連做出離開決定的前一秒,他一陣輕鬆,至少,他的餘生不必被一段恩情所束縛——

也正是從他自以為得到解脫的那一刻起,他意識到他生命當中最彌足珍貴的東西也已經丟失了。

命運對他從來就很慷慨,他想這一次應該也不例外。

如果他想回頭的話,隨時應該都可以,所以他起初認為這一定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礙,他的錢絮回國以後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還假裝完全不認識他,有人搬出他們之前那一段感情來,錢絮非但沒有對此有絲毫的懷念,反而對他們這段過去厭惡至極,像是極力在抹去這段稱之為恥辱的回憶。

沈祈認為或許是兩個孩子的緣故,畢竟,如果沒有這個累贅,沈祈並不認為他比任何男人差些什麼。

造成他們之間鴻溝的,必然有兩個孩子的身影。

又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好像孩子確實是他們之間的問題,但並不是唯一的問題。

她對自己的埋怨,比起對兩個孩子更甚,當他第一次真正從她身上感覺到直觀的憤怒時,他竟然奇怪得也並不惱怒,他從來都以為因愛故生恨,或許是錢絮對自己的感情強烈,最後才會淪落至此。

他有萬千種解釋,但總之有一件事,他不得不承認,那就是她的生活好似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錢絮看上去要打擊報複自己,那他也完全不介意讓她從報複當中得到快感,她希望為人熟知,所以在求婚現場有電台工作人員混入,他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不知,他無數次告訴自己,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但她似乎徹底不需要自己了。

報複隻是她人生當中的一部分,從來不是全部,她接下來看上去要拋下自己,開啟她的新生活了。

這才是令沈祈真正感到瘋狂的事實。

他能接受她的各種小情緒,甚至可以當作作,當作他們之間的遊戲,但他唯一無法容忍的是她和他徹底的分道揚鑣。

趙不回也好,其他的男人也罷,他希望沒有任何人像自己一樣在錢絮的心中留下些什麼,他認為他們不能夠,這是自己淩駕於他們之上的特權。

是夜。

沈祈灌了許多的酒,但是酒精並不能使他麻痹自己,而是讓他愈發清晰地感受到他不想要放下。

他允許失敗——

但無法允許這樣的失敗。

大雨滂沱中,他親手拒絕了司機遞過來的一把傘,獨自走進這深夜的大雨裡,將自己淋了個徹底,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她或許已經忘記了,他最近常穿的這件襯衣,是她用獎學金替他親自挑選的。

很快,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灼燒。

他發燒了。

沒人照顧他,雲姨因為之前和沈棲月的衝突真的告老還鄉了一陣子,卻還是堅持認為把孩子留下才是最好的選擇。他們也起了衝突,雲姨不願意惹他心煩,早早地回老家過年去了。

他一個人發著高熱,想起曾經的薑湯已是遙不可及。

仿佛是一場夢境。

他卻不舍得蘇醒過來。

沈祈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裡的自己一如既往地撂了擔子走人,錢絮一心一意為自己照顧好大後方,但自己壓根兒不知道兩個孩子在家裡的胡作非為,在身為父親的自己麵前,是多麼一副乖巧懂事的麵孔,結果到了錢絮那頭,又是怎樣的胡攪蠻纏。

對此,自己全然不知。

而錢絮這個傻女人看上去也沒有告訴自己的打算。

她總是竭儘全力地在照顧著那兩個孩子,縱容著他們倆的任性無知,卻總覺得他們歸根到底是個好孩子。

他事業有成,終於東山再起了,那些人的麵孔說變就變,多少看不上·他的人頓時請求著與他的合作。他得到了自己渴望得到的一切,當一切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中,他的第一反應是回國。

夢裡的自己似乎完全不知道輕重,喪失了某部分的自我,又或者說,喪失了全部的自我。

他竟然為了程雙意要回去,又或許夢境中也充斥著眾人的誤解,他隻不過懶得解釋。

總之,自己回了國。

而臨走前,他說出了那一天和錢絮如出一轍的話來。

“我會給你一場盛大的婚禮。”

夢境中的錢絮和所有人不同,她是唯一的例外,儘管自己為了程雙意回去的流言蜚語已經流傳在整個海岸線,她卻執著地相信於自己用謊言構建的那個未來。

然而,回國後的半個月,他卻選擇了和程雙意進入婚姻的殿堂。他還記得夢中有這麼一場無關緊要的綜藝。他的兒女們找不到程雙意一起參加綜藝,轉而投向她的懷抱,而對此一無所知的錢絮還以為是孩子們對她有所情感依賴,並不擅長出境的她硬著頭皮陪著他們參加了那場綜藝——

正是在那場綜藝上,她的風評絕對算不上好。

網上人基於她這個不清不楚的身份,對她各種謾罵不休,比起現實中程雙意遭受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是,錢絮一一忍耐了下來,伴隨著她綜藝裡的下車,而程雙意的上車,也就造成了劇情的高潮,對比起網民對於一個躍躍欲試想當“後媽”的人的誤解,人們對程雙意產生了與之截然不同的誇讚,更可謂,對程雙意眾星捧月。

沈祈夢中急得吐了一口血。

他緩緩醒來,大腦卻定格在那一場夢境中的最後一個鏡頭,畫麵中,他和程雙意正在步入婚姻的殿堂,而錢絮正出現在他們步入的殿堂以外,而她的眼眸差點當場沁出淚水來。

沈祈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心疼,而是錢絮竟然還愛著自己。

他甚至產生了個大膽的念頭,夢境當中絕大多數的事情重複出現過,以至於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隻要集齊夢境中出現的人,那麼,所有的事情一定會再發生一遍。

他從那場睡夢當中徹底清醒。

寒氣逼人的冷水撲打再他臉上,他幾乎毫無觸覺。

也一度認為隻要自己再關鍵的時刻改變決定,一切都能歸於他最渴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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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絮還在推進手頭上的工作,儘管公司元老幾次想挑她的毛病,但始終沒有可以入手的地方,還想借著沈祈的名義說兩句“不知福”的挖苦的話,他們卻發覺公司的老趙總反應比誰都激烈。

趙天不知道受了誰的影響,連表麵功夫也不做足了:“沒事的話,用不著每天呆在公司。年紀大了,就回家去歇歇,公司年底分紅也不至於忘了你們。”

他特意找上錢絮,“小錢,有些話不必放在心上。”

“我不會的。”錢絮對自己的老板向來友好,畢竟趙天是賞識她並且提供這個職位給她的人,無論出於什麼戰略利益安排,還是有關公司新老結構的調整,她都心懷感激。

“你父親的傷勢呢,差不多好了嗎?”趙天關切道。

錢絮如實回答:“已經大好了,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等會兒出院了還得回家接著休息呢。”

趙天本身就與長者一樣寬和:“好,小錢,你反正是要休假什麼的,儘管和我提就是了。”

談話間,話又轉到自家兒子趙不回身上,想起他趙天就頭疼腦大:“最近也不知道那小子在什麼地方,神出鬼沒的。”

原來趙不回並沒有找告訴趙天他的下落。

也沒有說明他是在錫城照顧自己的父母,錢絮也不知為何,她自知她或許應該解釋一二,很快她知道這樣做隻會遭致更大的誤解。

於是,錢絮並沒有多說什麼。

和慣常一樣和老板打了個招呼,就離開趙天集團了,下班了,這周她急於返回老家。

……

她作為親生女兒,反而姍姍來遲。

“絮絮,你是不知道吧?”

她的媽媽見麵就調笑道:“你再晚兩天回來 ,你爸要把不回當作他的親生兒子嘍。”

錢絮聽聞其聲:“我聽著媽媽你喊得也挺親熱的。”

“絮絮。”

她的媽媽突然叫住了她,又把她拉扯了出來,母女倆到了醫院的長廊上,母親像是剛學會弄醫院裡的自動飲料機子,給她買了一杯熱奶茶。

媽媽似乎也蒼老了不少,她說不來那些意義非凡的話,所以她們的談話注定談不上有多深刻。

“以後發生了什麼事,能不能不要一個人擔著,你這個孩子從小到大就比彆人懂事,總是什麼話也不說,”媽媽語氣有幾分責怪,卻小心翼翼取過奶茶的紙杯,將著熱氣騰騰的東西給自己暖手來,“瞞著你的爸爸媽媽乾什麼,我們是你的家人。”

錢絮低著頭:“都知道了?”

“網上鬨得沸沸揚揚的,我們能不知道嗎?”

她有幾分單純的難過,因為做任何事情都有另一麵,在這一場對沈祈的極儘羞辱當中,她的父母必將了解她在美國生活的全貌:“是我不好,早知道不鬨出這麼大的動靜來了。”

她媽媽氣呼呼地打了她一下:“你讀書讀傻了吧,事事都要自己反思,這件事我的女兒壓根兒一點錯也沒有,如果真的說有錯的話,那錯一定是彆人錯了。”

“絮絮,彆擔心爸爸媽媽,他們會保護好自己的。”

媽媽眼裡又是心疼又是關懷:“我所希望的,隻不過我的女兒快樂而已。”

錢絮不知道自己聽到哪一句的時候已經開始淚眼婆娑,但她枕靠著的不是外人,而是她的親生媽媽,所以她中醫這一刻也無需繼續繃緊著,如果想要流淚,不覺得丟人的話,那麼她隨時都可以。

有的時候她也在想一件事,從無經驗的自己在異國他鄉是怎麼照顧兩個孩子長大的。

她想,其中一定少不了媽媽照顧自己的回憶,正是這些回憶,讓她有了足夠多的參考樣本,才會做得那麼麵麵俱到。

“日子還長著呢,我的女兒這麼了不起……”

會過去的。

一定會過去的。

她微微抬起濕潤的眼眸,目光卻一不小心和趙不回撞了個滿懷,四目相對,相識一笑。

“這陣子麻煩你了。”

“反正,空著也是空著唄。”

“真的是這樣嗎?”錢絮並不知道趙不回公司的具體情況,也不知道他平常是怎麼進行管理的,她提議,“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或許可以把賬本給我過目一下。”

“我在中美都有注冊會計師證,我也可以給你看看。”

趙不回興致卻不是很高:“我怎麼會嫌棄呢。”

確實一堆爛帳等著他呢。

他確實需要有個人在財務上給他看一看,可他又覺得錢絮這麼做隻是因為不想欠自己人情而已。

“但是你剛回家,是不是也應該休息一會?”

趙不回替她安排妥當:“我去樓下食堂買飯,等下我回來辦理出院手續,送叔叔回去。”

錢絮猶豫了半秒鐘:“我陪你下去。”

“怎麼,覺得吃了一頓兩頓飯也要算得一清二楚?”

“我沒有這個意思。”

錢絮見過各個時期的趙不回,他總是意氣風發的,也總是樂知天命的,但從未見過有小心思的趙不回:“生氣了?”

可她也沒哄。

還沒三言兩句,趙不回那邊已經自己內部消化掉了問題,他臉上的表情莫名熟悉,總覺得像是某部連續劇裡經常出現的麵孔:“必須我來買。”

“行吧。”錢絮並沒有異議。

突然從身前男人高大的身影當中回想起了他臉上的表情像誰,像進城後受了委屈的小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