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隻貓(1 / 2)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夏目小姐先回去吧。”

負責晚班早田小姐終於在我盼了半個小時後,姍姍來遲與我交接,說出了讓我解脫的話。我點了點頭,和她客套幾句,在對方煩惱又帶著炫耀的說著都怪XX君太粘人了的聽多了會背的現充話語中,換下便利店的製服,從儲物櫃拿出自己半舊的雙肩背包,還有一個塑料袋。

早田小姐是個很不會讀氣氛的人。

“啊,夏目小姐又吃這些東西嗎?”她皺著眉說著出自以為好心的話語,“雖然是今天剩下沒賣出去的便當,還是自己做飯吃會更健康哦。”

“如果大家都這麼想的話,我們店裡的便當也會賣不出去吧。”我不鹹不淡的懟了過去,在早田小姐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中,快速的告彆走出這家便利店。

早田小姐和店長有點親戚關係,有時候還是要避開一些比較好,我還不想因為這種無聊的小事失去這份兼職。

我在這家名為小幸福的24小時便利店打工已經有兩個月了,一天工作6個小時,日薪是3000日元,平時負責中班和晚班的次數比較多,雖然因此日夜顛倒,但看在工作清閒工資也不算太低的情況下,我對這份工作附加的敏感多舌的麻煩同事也能夠忍受。

畢竟,我是孤身一人從種花家漂洋過海到日本橫濱這座城市討生活的,後日本人。啊,之所以說是後日本人,那是因為我是純正的種花家血統,出生在一座臨海小城市的農村,機緣巧合被一戶日本老夫妻收養,才入了日本籍。

在年邁的養父母相繼過世後,因為不想應付原生家庭,在處理完養父母喪事就直接帶著兩壇骨灰,和養父母留給我的微薄遺產加賣房子的錢,來到了這座養父母出生的城市。

雖然沒有可以依靠的親朋好友,好在日語讀寫能力都過關,我在這個剛走出戰爭還沒八年的國家,也算好好的生活下來了。

可能本身就不是多麼勤快的人吧,在將養父母的骨灰埋葬,完成他們落葉歸根的意願,我在街頭遊蕩,無所事事的過了一個月後,意識到存款越來越少就開始找工作。可惜這座城市還籠罩著陰影,經濟不太景氣,就算靠著種花家名牌大學的學曆,我能選擇的範圍也很少。

絕對不是因為我太挑剔才會淪落到要在便利店打工。

隻是日本那種公司內部森嚴的上下等級觀念,還有對女性不友好的升職製度,讓我勉強工作了一個月後,就直接辭職了。

現在,便利店的工作還有從出版社接的翻譯種花家書籍的兼職,所得工資也能夠在滿足日常所需的前提下,稍微存一點點錢。

一般情況下,我是能省就省的,比如我現在手裡提著的塑料袋,裡麵放著賣不掉的兩個酸梅飯團和一份上貨時被同事不小心摔在地上,米飯和菜肉混合在一起賣相很差的豬排便當。

可能是給人貧窮的印象太深刻,心底善良的店長將這份便當送給我當做員工福利。哦,也可能是因為早田小姐總是在和我交班時遲到,店長又不想付給我加班工資,就拿一些賣不出去的食物送給我算作安慰。

我對此接受良好,甚至希望早田小姐不要那麼快就嫁給她口中感情很好的男朋友,多留一段時間的話我也能拿到更多的免費食物。

不要小看這些免費食物哦,為我的省錢大計可是付出良多呢。

“今天沒吃晚餐,這份便當熱一熱就當做宵夜吧。兩個飯團明天加個熱水,也能當茶泡飯應付掉早餐。”我如此盤算著,就連走路時步伐都輕快了許多。

因為同事遲到的緣故,我走在夜路時已經臨近晚上12點,還需要走大約二十分鐘才能到我的租房,這段路的路燈有些燈泡壞了,路上陰森森的人也很少,唯有少數幾輛夜車從乾道上開過。

所以,在看到前麵垃圾桶旁邊蜷縮著的流浪漢時,我才有點害怕。

雖然橫濱有不少流浪漢,但這段路也是商業街的範圍,平時就有城管在維護這一代的市容,就算是這個點兒,流浪漢也出現得太不合時宜了吧。

我這麼想著,心裡沒有半點波瀾的直直從他的旁邊經過,卻在這個時候被扯住了褲管。

一般女性在深夜遇到這種事情,最好的反應還是馬上跑掉吧,要是再惡狠狠給這個流浪漢一腳讓他爬不起來,這樣逃跑的安全幾率會更高。

在腳蠢蠢欲動時,剛抬起的一隻腿被一個虛弱無力又含著稚氣的聲音,製止了,懸在半空。

我所想象的流浪漢都是那種蓬頭寇麵大胡子,散發著酸臭味的成年男性。不要問為什麼流浪漢不是女性,我已經說過了吧,日本是個剛結束戰爭不到八年的國家,為了人口增長甚至將女性婚齡降低到14歲,隻要一名女性沒有喪失生育能力,就算有些殘疾或者精神上的問題,在不考慮男方條件情況下,嫁出去並不是難事。

像我這種25歲了還一個人生活打拚,從未考慮找張飯票的人,才是在這個國家格格不入的一份子。

“好香……我好餓……”

我是因為聽到流浪漢這個過分稚嫩的聲音,才停止了攻擊對方然後馬上逃離現場的決定。但並沒有因此放下戒心,這個混亂的城市我平時也能看到一些流浪孤兒,也曾經被一個小孩子偷走了錢包,甚至被幾個未成年小混混打劫過,我是不會真正將小孩子看做沒有殺傷力的珍貴幼崽的。

頂多……

我猶豫了一下,打開手中的塑料袋,在飯團和豬排便當之中視線猶疑,最後還是將豬排便當拿出來,放在這個人麵前,在對方鬆開我的褲管後往後退了三步。

既然已經留下了便當,這種時候應該快點跑掉比較好吧。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我又因為看到流浪漢抬起的那張臉時,步伐頓住。

頭發亂糟糟身上散發著酸臭味的流浪漢,他抬起頭露出了一張稚氣十足的臉,眉眼間的青澀和流露著委屈的漂亮綠色眼睛,讓我那顆在社會毒打之中逐漸堅不可摧的心臟,似乎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

擁有著一雙看過之後絕對不會忘記的碧綠眼睛,狼狽的未成年人鼻子動了動,快速的拿起麵前地上的那盒便當,打開透明塑料蓋,用附帶的叉子大口大口的吃著。

他吃得很快,應該是餓了很久的,食物進口後稍微咀嚼兩下就吞下去,我在一邊看得膽戰心驚,深怕他噎著。

離開便利店時有用自帶的保溫瓶接了一滿瓶的熱水,就放在背包裡。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思,可能是那雙眼睛真的很漂亮,又可能是至今還是無法坦然接受為什麼一個小孩子會在街邊流浪,還餓得隨便找一個路過人尋求食物吧,這是我在一直和平的種花家從未遇到過的事情,所以……

我放下背包拉開拉鏈,拿出一個大口徑的保溫瓶,將背包拉好重新背起來,旋開瓶口,用瓶蓋接了熱水,一邊拿在手上吹散上麵的熱氣,一邊緊張的看著這個大口吃飯的流浪孩子。

“咳咳咳……水……”

果然,被噎住的小孩用拿著塑料叉子的手捂住咽喉,他手裡吃了一大半的便當還不肯鬆開放在地上,這般無力的痛苦的低吟著。

我用上唇沾了一點瓶蓋的水,確定不會燙到喉嚨後就遞了過去。被解救似的,小孩迫不及待的接過瓶蓋,咕嚕嚕的將水喝了下去。

在食物被水衝進胃部後,他滿足的呼了口氣,因為吃飽而響亮許多的稚嫩嗓音在大聲的說:“我還要!”

我把瓶蓋拿過來,又倒了一些熱水,一邊吹著熱氣一邊看著他又吃起了便當。肚子不再餓得難受的小孩,恢複了些許生氣,吃飯速度放慢,嘴裡劈裡啪啦的說道:“豬排火候炸過了,乾巴巴的,是什麼邊角肉吧。沙拉和米飯混合在一起,味道好奇怪,米飯也不是什麼好大米,吃起來一點嚼勁都沒有……”

能說出這種挑剔話,還一副理所當然的小孩子,讓我一愣。頓時想著,這個孩子以前應該是有疼愛他的父母,過了一陣子溫飽溫馨的家庭生活吧,如果是流浪很久的小孩子,是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那些孩子,隻要有吃的就已經很滿足了,更不會在稍微填飽肚子後就開始挑剔起來,還用叉子扒拉著肉菜,皺著眉頭嫌棄的挑出還算能接受的部分塞進嘴裡。

我噗嗤笑了一下,怎麼說呢,雖然這個小孩現在很狼狽,又是在散發著異味的垃圾桶旁邊,吃著陌生人贈予的便當,可就是有那麼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又回到和平的種花家,和在和平社會裡被父母溺愛長大的普通孩子交流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