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會痛的。”
“這點痛比起失去你們又算得了什麼!”
實在是太丟臉了,宣泄著莫名的怒氣,仿佛嘴巴被其他的存在控製,說著我在內心裡拚命否定,卻不由自主的說出來的話。
“那麼姐姐,你所看到的,究竟是什麼呢?”
“咦?”
紅葉深深的看進我的眼裡。“姐姐你,真正害怕的是什麼呢?是我們長大嗎?是我們會受傷嗎?是我們會死亡嗎?”
我呆呆的看著越說,聲音越低沉,仿若蛇蠍鬼魅一般,企圖將我一寸寸剝開,將所有隱藏的真實全都暴露在陽光下的,蠱惑的誘惑的,陌生的紅葉。
這樣的紅葉,竟然讓我產生了那麼一絲害怕。
而紅葉似乎看穿這一點,她輕輕的一笑,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非常用力的,把我的頭發揉成一堆稻草。
“所以啊,就算姐姐再反對,我們都必須長大呀。反正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會在你看得到的位置長大的,那麼姐姐就不用害怕了吧。”
紅葉召喚出金色夜叉,她抱著我,金色夜叉抱著我們兩個人,一路飄到我的房間,將我放在柔軟的大床中央。她褪去和服的外衣,穿著單衣側身躺在我身邊。
一邊用手輕輕的拍著我的腹部,一邊哼唱著悅耳動聽的小曲。
“你是要哄我睡覺?”
紅葉沒有否認。“是姐姐給妾身唱過的搖籃曲哦,姐姐配合一下,乖乖的睡著吧。”
我就很迷惑,甚至覺得我們之間的位置顛倒了。“我還是覺得不對勁。”
方要起身又被按了回去。“行了行了,姐姐快睡吧。”她輕柔的撫摸我的額頭,在上麵烙下一吻。“祝福之吻哦,能夠讓疲累不堪,快要崩潰的姐姐,能夠真正的安心的睡一覺。”
“彆擔心,我們都在哦。”從紅葉的身後突然冒出來笑嘻嘻的太宰。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所有的孩子都趴在床邊看著我。
“姐姐快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已經可以了哦,我們不會離開的,會一直一直待在姐姐身邊。”
“紅葉的遭遇不就說明了一切嗎?最後大家還是被姐姐拉回身邊了哦。”
“名偵探努力過了,輸給姐姐了呀。”
“太霸道了,但如果是姐姐的話,也不是不行。”
……
他們七嘴八舌的說著,我聽著聽著,已經分不清上麵那些話是從誰的嘴裡說出來,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直到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奇怪的是,這次的黑暗並不讓我覺得冷,過去25年來,因為不明的原因睡眠對我是一種煎熬,但人不睡覺是不行的吧,即使夢境是全然的黑色,陰冷的粘稠的黑暗如死水一般將我包裹,無論如何努力都遊不到儘頭。
如此的夜晚,如此的重複循環著,可是這一次的黑暗,竟然不讓我覺得冷,反而很安心的,終於能夠鬆一口氣的感覺。
卸下了無形的重量,仿若聽到了身上厚重的枷鎖哢嚓哢嚓的碎裂,身體像是漂浮在高空之中,有雲彩從我身邊掠過。
然後聽到了陌生而又讓我格外憂傷的,稚童哭泣的聲音,哭得讓我心碎讓我窒息,又在轉瞬間,稚童長大了,長得比我高了,那依偎在懷裡看不清臉的孩子,已經長成可靠的男子漢,他背對著我,那背影是那麼的偉岸軒昂。
聽到了遙遠的地方傳來了聲音。
“是這天定要讓我二人分出個勝負。”
“我是天命之子,您是天命之女,你我之間隻能存活一人。”
“您太殘忍了,連給我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遙遠的,深遠而去的聲音,我本以為自己是哀傷的,是痛苦的,撕心裂肺的想要反駁,可是在最後,情感被抽離一般,仿佛在聽著彆人之間的故事。
“就到此為止吧,從今以後,你自由了。”
是天被撕裂的聲音,是陽光灑在了這片黑暗的土地,是綠草在呼吸水在流動,是藍天與白雲在交疊。
“下一世,希望您不要再遇到我,希望不再是您的弟弟。”
“在沒有我的世界裡,幸福的活下去,頂著億萬人的信仰,成為天吧,成為神吧,成為主宰吧。”
看不清臉的黑壓壓的人群,為首的一頭白發瞬息化為青黑的青年,朝我鄭重的跪拜下去。有更多更多的人,朝我跪拜。
……
“請安息吧,三師姐。”
我猛地睜開眼睛,視野撞進了一雙如墨般深邃沉凝的眼眸,被嚇了一大跳,我不禁尖叫一聲的往後麵縮去,結果撞到了床板,捂著疼痛的後腦勺哀嚎著呼痛。
“未免太過傷人心了吧,霏音小姐。”
許久未見,卻依舊是初見時那個模樣的赫連旭,就這麼突兀的站在我的床頭,微微蹙眉,傷腦筋的看著我。
“你、你是……”
他沒有讓我說完,而是攤開一隻手說:“您陷入夢障之中哦。所謂夢障哦,就是天的業障。”他攤開的手合上,露出一根食指指著天花板,指著更深遠的地方。
“您真是我見過最為矛盾的人了,即便也認為閱曆甚廣,依舊不及您身上的分毫。”赫連旭淡淡的說道,一個十歲的孩子,卻有著比成年人更加成熟的眼神和時光沉澱下來的氣息。
他一定經曆了很多我所無法想象到的事情,經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磨難,最終獨自戰勝一切走出自己的大道。
如此不像孩子的孩子,朝我微微的一笑。“放心,你家的孩子都長大了哦,沒有離開,會一直一直被您守護著,您改變了他們注定顛沛流離一生的悲慘命運,為這個滿目蒼夷的世界,開辟出全新的麵貌。”
說到這裡,他仿佛是覺得夠了,轉身緩緩的步伐堅定的走到門口。我才發現這裡是我的臥室,而這個房間裡隻有我跟赫連旭兩個人。
“等、等一下……”我伸出手,想要喊住他。
又在說出口的那一刻,大腦仿佛受到猛烈的衝擊,眼前的這個瘦小的身影,給我一種似成相識的感覺。
但不是夢境裡那個一直背對著我的身影,他這次回過頭,朝我輕輕的微笑。這個笑容是很熟悉的,我在每天洗漱完後,會朝著鏡子笑一下,迎接著新的一天。
是和我鏡子裡倒印出來的笑容,幾乎重疊在一起的,就連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樣的笑容。
他笑著說:“您不會再失去了,從今以後,不會再有牽製您,又硬是將你掰回注定命運中的存在。到此為止,迎接真正屬於夏目音的人生吧。”
臥室的門輕輕的合上,我愣愣的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許久之後,哀叫一聲的躺回床上,用被子擋住自己的臉。
其實,一個字都沒聽明白。
我一臉懵逼。
其實叫住他隻是想問一下,是否今天要留下來吃飯。
還有,其實很想再回到剛才那個夢境,然後掐著為首那個青年的脖子,狠狠的質問一聲。
——安息?安息什麼啊!你是在詛咒誰呀!
明明睡了一天一夜,我卻頂著兩個黑眼圈坐在第二天中午的餐桌前,機械性的吃著艾德先生遞過來的食物。
“孩子們呢?”我慢半拍的問著。
艾德先生掏出記事本,用非常公式化的口吻對我說:“紅葉小姐被兔子接走了,鐵腸少爺跟貴誌少爺在學校,亂步少爺跟晶子小姐在武偵社,太宰少爺和中也少爺在港口黑手黨,綾辻少爺跟陀思少爺在異能特務科,芥川少爺跟銀小姐在書房。”
我頓時覺得嘴裡的麵包不香了,哢噠哢噠的轉過頭看著一臉職業性微笑的艾德先生。“你笑得好惡心哦。”
艾德先生立馬用雙手揉了揉臉。“我也這麼覺得呢,霏音大人也覺得很惡心吧,實在是因為沙利亞一直念叨說什麼我們家是日本未來的第一家族,就要有第一家族的風範。”
他呼了一口氣,將頭上那塗過頭的發膠用手邊搭著的毛巾擦乾淨,又是那個我熟悉的頭發像倒立掃把的精神青年郎。
“霏音大人今天有什麼安排嗎?”艾德先生拿出筆,準備在筆記本上做記錄。
安排?我當然有安排了。
“準備外出的車,替我給福地先生傳信,說我想見他,地點的話……就在軍警本部吧。”
我淡淡的下達了指令,一口將手裡的麵包咬掉一大半,含含糊糊的道:“順便讓沙利亞過來幫我化妝,這個樣子怎麼見人啊。”
不隻是頭發亂翹,眼底青黑,臉色蒼白,大概就是一副宿醉後的模樣吧。太慘了,我洗漱時候對著這張臉硬是笑不出來。
也就正好可以去迫害、咳咳,去見一下福地櫻癡那個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