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忽地刮過,地麵也陡然晃了晃。
謝蘊昭猛地往後一跳,抬眼卻見鏡麵上文字消失,卻有一個人影一閃而逝。
她依稀看見了那個側影:冰雕玉砌的清冷,抬眼時漠然的眼神。
如果這是天空,那一定是飄滿了鵝毛大雪的陰沉天空。
喀啦——!
鏡麵裂開一道紋路。
這麵鏡子背後之人不知是敵是友,但謝蘊昭此刻靈覺一動、察覺到了什麼,立即奔上去抱著鏡子就往旁邊一滾!
呼啦——!
風將更濃鬱的白霧帶來。
一道驚雷劈下,正落在方才鏡子所在的方位;但轉眼,白霧就淹沒了驚雷。
不對……是空間變了。謝蘊昭做出了判斷:雖然看上去都是一片白霧,但剛才一瞬間,這麵鏡子就轉換了空間。
是為了逃避雷劈?
鏡子在她懷裡微微震動,像一個微微發抖的人。
按照此前的規則,每一幕都會有影像放出,她需要扮演靈蘊並作出選擇。第四幕沒有龍君,反而圍繞道君展開……
謝蘊昭心下微沉。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對方的名頭有些太大,由不得人不嚴肅對待。
“鏡子,你沒事吧?”
她抱著鏡子,輕輕敲了敲鏡麵。她發現鏡麵雖然光可鑒人,卻並未映出她自己的影子,而隻有一片流動的霧氣。
“我們商量一下,你也彆
給我看這麼多前世的東西了。”她說,“師兄是不是在你那兒?你與其讓他扮演龍君,不若直接將他還給我,之後你有什麼請求,我們都會儘力幫你。”
謝蘊昭表麵鎮定,心中卻著急師兄得不得了,隻是限於眼前情勢,不得不保持冷靜。
鏡子掙開她的手,重新浮在空中。它似乎有點猶豫,原處晃動了一會兒,可很快它就重新下定決心。
新的文字重新浮現在鏡麵。看來它是打算把第四幕跳過了。
[第五幕:天命不違,大勢所趨
情節描述:
五十年過去了。
你正式決定放棄道君了。
好友問你是否怨恨道君,你十分驚訝:為什麼要怨恨?喜歡他是你單方麵的事,他不回應是他個人的選擇,原本就是你在挑戰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道君隻是對你無意,沒什麼大不了的。
何況你的生活裡也並不隻有道君。
你在須彌山交到了真正的朋友、經曆了許多或有趣或驚險之事。你變得越來越開朗,內心來自童年的傷痕漸漸被撫平。
有時你會想起南海海底,想起童年遇到的人,這時候你已經能用釋然的心情看待一切,懷念一切值得懷念的,感激一切值得感激的,也遺忘一切不值得記憶的,包括那些自卑、無助、軟弱,還有現在想來覺得好笑的期待和失落。
你也會想到龍君。
四十年前你們不歡而散,三十七年前他在海底說要留下那個心願想一想。此後他每過幾年就會來一趟須彌山,有時是因為群仙會召開,有時隻是來看看你,儘管他從不承認。
他不再說讓你跟他回南海,也不再阻礙你對道君的追逐。他好像已然想通了什麼;昔日總是微笑,實際卻相當任性、高傲又刻薄的帝君,現在笑容淡了,保持了萬年的棱角也跟著淡了。
他來時會穿著莊重的黑色禮服,送你一份並不昂貴卻足夠精巧的禮物,然後就坐在山崖邊望著滾滾雲海。這時候如果你望向他,他也會望向你。到你移開目光之前,他不會先看向其他地方。
你終於明白了龍君的感情。
就像你曾一心一意望著道君的背影一樣,龍君也一直看著你。
每一次相見你都問他,是否想好了
要許下什麼心願,每一次他也都說還沒有。
——還沒想好。
——再等一等。
——下一次吧。
你曾在海底與龍君度過十年,然後在須彌山追了道君五十年。
剩下的五十年裡,你的生活又有了越來越多的龍君的身影。
就像想要補償那最初十年一樣,龍君每次都竭力對你溫柔體貼,可他真的很笨拙,有時明明很努力,卻說出讓人哭笑不得的話、做出讓人無奈的舉動。
本性上也還是那個任性的、容易生氣的帝君,有幾次說急了,甚至氣得在你麵前露出尾巴。
那一次他送了你珍貴的法寶,是名為“五火七禽扇”的羽扇,一看就知道是他費心收集材料,再請高明的煉器師煉製而成的。
你拒絕:“太貴重了。我以什麼理由收?”
一來一去,就把龍君氣著了。他用尾巴將溪水攪得亂七八糟,讓須彌山山腳飄起一層朦朧雨霧,令春天的桃花氤氳在細雨中,潤澤更顯嬌豔。
多年前你曾很害怕龍君發怒,更害怕他笑著用荊棘長鞭抽打你的脊背,含笑說你還不夠努力。
可現在,你盯著他隱忍暴戾卻又豎起瞳孔、氣得都有點委屈了的模樣,卻覺得他好玩極了。
記憶中的害怕、被鞭子抽打的疼痛和委屈,都隨著你度過的歲月、增長的修為、開闊的心境,而儘數遠去了。
細雨中、桃花下,你稀奇地瞧著他甩尾巴,瞧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問:“龍君,你還會拿鞭子抽我麼?”
他怒氣未消,也懶得裝,就冷笑道:“你都是玄德境了,我拿鞭子抽你,你不會抽回來?你就那麼沒出息?不若將五火七禽扇拿著,也好多抽幾下!”
看,又來了。
“那不一定,因為龍君您的修為還在玄德之上。”你仍說得不緊不慢,“要是在一起,您以後氣急了要打我,我可打不過。”
要是這裡是海底,龍君約莫已經氣得化出真身,在海裡打了上百個滾,攪得所有魚都不得安寧了。
“什麼叫在一起後我打……”
好好一個萬年龍君,硬生生在你麵前成了呆頭鵝。
他的尾巴一下子縮了回去,豎瞳也開始一張一縮。他湊到你麵前,漂亮到妖異的麵孔離你近得過
分;就像你小時候他會做的那樣。
你很無奈,推了推他。沒推動。
“龍君,你說一句心悅我,很難麼?”你沒忍住笑意,“我喜歡道君的時候,便早早和他說我心悅他。可你轉來轉去這麼多年,到底是為了什麼?”
一百年前,你在南海海底初見龍君。他從金色的真龍化身為人身龍尾的青年,銀白長發水草一般在身後搖曳,說話輕快又好聽,藏著屬於帝王的冷漠和任性。
一百年後,他站在細雨桃花中,穿著莊重的禮服、戴著規矩的冠冕,一言不發的模樣與人類的修士並無兩樣。
這些年裡,他總是以這樣的模樣見你。
你拉起他的手,說:“龍君是不喜羈束、任性自由的性子,這些年來卻委屈自己學那一位的沉穩,為什麼?”
他冷了臉:“誰學他?”
你不說話,卻掙脫他的手。在他變色之前,你一把扯掉了他的冠冕,威逼說:“如果龍君不說實話,我就不還你了。”
“你……”
龍君散著長發,沐浴著細雨的額頭顯出了龍角;小小的旋渦在他周身出現,攪亂了雨絲的軌跡。
他的神情漸漸安寧下來,最後變得很溫柔。
那是你從未在他這裡見過,也沒有在其他人那裡見過的溫柔。
他朝你伸出手,微笑起來,再也沒有一絲戾氣:“一百年前我就想問你了。靈蘊,你想成為我的龍後麼?”
這一次,你聽完了他的問題。
並且,你鄭重地答應了。
你從沒見過龍君那樣高興。
他化出真身,載著你在天地間飛翔、盤旋;他是真龍之君,瞬息即是萬裡,能將大千世界遨遊一遍。
你們去看沙漠中清泉映月,去看東海的成群飛魚,去看冰川上的日出。
你回想這一百年的生活,覺得須彌山就像你心靈的故土。這裡讓你成長,彌補了過去的缺憾,更重要的是這裡教會了你如何成為一個真正強大的修士。
你也琢磨過,你對道君的喜歡究竟是男女之情,還是因為被強大的心靈吸引?當你自己也真正平靜並強大起來後,世界就廣闊起來;你可以去往任何地方,去溫柔地了解任何一個人。
就像彆扭又高傲的龍君一樣。如果你還是當年軟弱
的、不知所措的小靈蘊,你就不可能正視龍君,更不可能發現他的溫柔和執拗。
你在須彌山要待滿一百年,這是對每一個侍者的要求。
你和龍君約定,等最後十年過去,你就跟他回海底,戴上屬於王後的冠冕。從此每一個百年,你們都會在一起。
——假如一切都按照那時的預想發展就好了。
任何許下的承諾,都有不能實現的可能。
龍君離開須彌山,回去準備你們的婚禮。他總喜愛奢華的、閃閃發亮的東西,也想用珍寶點綴你們珍貴的婚禮。
但他走後不久,就傳說他與西方佛國某位菩薩起了衝突,最後吞噬了對方的血肉。佛祖下了令,要傾佛國之力殺死龍君。
龍族屬妖,妖類修道,而西方佛國第一反對道門,第二主張降妖。
你失去了和龍君的聯係。
這些年裡你也見識過不少佛門和妖族的爭執。佛祖是能與道君抗衡之人,你心急如焚,立刻求見道君,懇請他為你算得龍君下落。
道君仍然待在須彌山頂,坐在梨花盛開的樹下,靜靜地看書,麵前的棋局以星光做成,每一子都有難明的道韻流轉。
你慌張拜見道君時,他放下了書,看了你一眼。那個眼神似乎前所未有的認真。
“你果真心悅龍君?”
你並未覺得這個問題有異,直接點頭承認,並急急敘述來意。
道君聽完,沉默了很久。
他雖然寡言,可沉默這麼久也並不尋常。
你還以為龍君出了事,正緊張,卻聽道君說:“他無事。”
你知曉道君卜算天機的能耐,還沒放心,又聽他問:“靈蘊,你還是沒有醒悟嗎?”
道君的聲音如從天上傳來的道音,陡然炸響在你心間。
一瞬間,你什麼都明白了。
任務描述:請你完成這一段情節,並替主人公做出選擇。
完成本任務後,你可繼續前進。]
明白了?明白什麼了?
謝蘊昭眼前景色一換。
卻不是之前那樣的場景,而是無數破碎的場景一閃而逝,還伴隨著無數聲音流淌不已。
就好像是正麵鏡子被摔碎了一樣。
若非她耳聰目明,恐怕會迷失在這走馬燈般的場景中。
現在她隻能全神貫注地去看、去,,網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