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如箏瞪著眼睛,氣憤道:“好,以後再也不管你了!”
“我什麼時候需要你管了?”唐雁初也負著氣,走到一邊,坐在了水井邊的石欄上。
嶽如箏孤零零地坐在離他很遠的地方,抱著左膝,彎下了腰,伏在那一動不動。
唐雁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顧自望著天際浮雲,心事重重。
過了很久,她還是沒有直起腰,也沒有說話。唐雁初從剛才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側身望了望她,叫道:“嶽如箏。”
嶽如箏的臉朝著裡邊,伏在左膝上,背朝著他這方向,沒有回應。唐雁初又坐了一會兒,起身走到她身後,伸出腳輕輕踢了她身下的凳子一下,道:“回屋去,看看傷口。”
但是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幾乎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唐雁初見她不理自己,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回轉身,走到她身邊,用膝蓋碰了一下她,道:“你不想快點養好傷回廬州了嗎?”
嶽如箏的肩膀微微動了一下,但還是沒有抬頭。唐雁初有些沮喪地低頭看著她垂下的長發,忽然發現她左膝下方的地麵上,有數滴水痕正在慢慢隱入泥土。
唐雁初怔怔地蹲下身,又有幾滴水珠落下,掉在了地上。他無言地站起來,走到嶽如箏臉朝著的方向,她卻迅速地又把臉轉了過去。唐雁初單膝跪在地上,靠近了她,低聲道:“把頭抬起來。”
嶽如箏隻是緊緊抱著膝蓋,把自己埋在了臂膀中。他默默地跪坐了一會兒,低頭銜住她的衣袖,用力地往外扯。嶽如箏的手臂被他拉著,她滿心惱怒,猛然揮臂一推他,大聲道:“你乾什麼咬我袖子?不覺得臟嗎?!”
唐雁初被她推得晃了一下,他沒有摔倒,隻是馬上鬆了口,呆呆地望著她。
嶽如箏臉上都是淚痕,直直地盯著他發白的臉。
他似乎想說什麼,但終於還是沉默了下來。嶽如箏以為他會發怒,可他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隻是自己站了起來,腳步沉重地走回了屋裡。
嶽如箏自己回到房間,解開襪靴,見腳踝上本來已經愈合的傷口微微有些發紅,好在沒有出血。她默默地躺在床上,過了很久,到了做飯的時候,唐雁初也沒有出來。
嶽如箏去了廚房,強撐著身體做好了飯,猶豫了一下,用托盤裝著飯菜端到了唐雁初的房間門口。她敲了敲門,裡麵並沒有動靜,於是她輕輕推開了房門。
唐雁初獨自坐在窗前,望著外麵,看上去好像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氣憤難忍。嶽如箏將托盤放在他麵前,拿起筷子遞到他麵前。他緩緩低下眼簾,望著她手裡的筷子,道:“你拿錯了。”
嶽如箏怔了怔,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拿錯了。”他的聲音有些低沉,不含感情,“這雙是你的。我的更舊一些。”
嶽如箏將筷子放在桌上,氣憤道:“哪有那麼多講究,我又沒有病,不會傳給你!”
“我一直都跟你拿不一樣的碗筷,你沒發現嗎?”唐雁初的目光一直落在筷子上,淡漠地道,“從來沒有搞錯過,不會弄臟你的。”
嶽如箏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刹那間,一陣刺痛紮進了心裡。她嘴裡泛著苦澀,眼裡酸楚,眼淚掙紮了一下,便又落了下來。
她的手撐在桌上,低垂著頭,淚水一滴滴地打在唐雁初的肩頭。
“對不起。”她抽泣著道,“我剛才是無心說的。”
唐雁初靜默無語地坐著,窗外的春風掠進來,吹動他的衣衫。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身體,道:“彆人都會覺得臟……我已經很小心了,可是我沒有手,不能拉你。”
“對不起!”她大聲地哭著說,把身子靠在他的肩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唐雁初轉過臉,看著她的側麵,眼裡浮著淡淡的哀愁。
嶽如箏愛笑,也很容易哭,她的眼淚似乎特彆多。這天,她一直哭到眼睛紅腫,才慢慢止住。唐雁初的衣衫都被她弄濕了一大片,她端來的飯菜也早就冷掉了。
嶽如箏哭得太久,頭腦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她回到廚房又把飯菜熱了一下,想再端到唐雁初房裡。一轉身,卻見他站在門口,神態寂寥。
嶽如箏垂著頭道:“我給你熱了一下。”
唐雁初默默地點了點頭,嶽如箏要把飯菜從蒸籠裡拿出來,他卻道:“不用拿出去了,我自己吃。”
嶽如箏怔怔地站著,過了一會兒,她含著眼淚拿來了碗筷,盛了飯,又把他的碗筷跟自己的放在一起。唐雁初看她做著這一切,低緩地道:“嶽如箏,你不需要這樣做的。”
嶽如箏抬頭望著他疏離的眼神,傷心道:“你不肯原諒我了嗎?”
他側過臉,望著窗戶道:“沒有。”
“那為什麼不願跟我一起吃飯了?”她帶著哭聲道。
“你過不了多久就會離開這裡的。就算現在一起吃飯,又能怎麼樣?既然這樣,你又何必一定要安慰我?”唐雁初說這些話的時候,呼吸緩慢,好像已經想得很透徹,很清楚。
嶽如箏抹了一下淚水,忽然露出笑容道:“那你再跟我吃一次飯好嗎?”
唐雁初沒有說話,她已經搬來了凳子,放在了灶台前,自己坐在那端起飯碗,合著眼淚慢慢地咀嚼。
唐雁初看了看她的背影,轉身走向院子。嶽如箏的動作停在了那裡,但他很快就又回到了她右邊,坐了下來。他的腳上濕漉漉的,剛用井水衝過。他抬起右腿,一言不發地俯身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