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珺秋側著臉看著她,好似大人在打量乳臭未乾的小孩一般:“嶽姑娘,你也是江疏影的愛徒,怎麼說話不經腦子?即便是你師傅,去了極樂穀那滿地蛇蠍瘴氣的地方,都未必有取勝的把握,更何況是你了?”
“總之我會想儘方法!”嶽如箏咬著下唇,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強硬。
連珺秋本來嚴肅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卻也不知是覺得嶽如箏幼稚還是覺得她有趣。
“你可以問珺初該怎麼辦。”連珺秋俯下身,輕聲對她說,好像怕被外麵的唐雁初聽見。
嶽如箏一愣:“珺初?”
“他叫連珺初。”連珺秋瞟了一眼緊閉的房門,道,“不過他不承認這個名字。”
嶽如箏木訥地點了點頭,連珺秋還想說什麼,卻聽房門外唐雁初喊了一聲:“大姐。”
連珺秋應了一聲,又負著雙手對嶽如箏道:“他不願意我跟你多說,你可以先留在這裡,極樂穀的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不會再來騷擾。”
說罷,她長袖輕拂,轉身便走,到了房門前,將門一開,朝著外麵道:“珺初,你進來。”
唐雁初從院中走到房門口,目光清冷地望著連珺秋。連珺秋又低聲向他說了幾句,伸手撫了一下他的肩膀,便向外麵而去。
唐雁初目送連珺秋的背影消失在院外,又站了一會兒,方才慢慢走到床邊。
嶽如箏看著他,許久才小聲道:“你真的是連海潮的兒子?”
他寒著臉,用很不自然的語氣道:“為什麼還要問這個問題?”
“我從來不知道你會武功,更不知道你竟然是七星島的少主人……”嶽如箏無力地望著前方,意態寂寥。
“我不是!”安靜了許久的唐雁初忽然提高了聲音,雙肩微微顫抖,緊繃著身子。
嶽如箏反問道:“怎麼不是?你是連海潮的兒子!你根本不姓唐,你叫連珺初!”
“彆說了行不行?!”他大聲喝止,突然一腳狠狠踢在床沿,甚至連呼吸也急促起來。
嶽如箏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發怒嚇了一跳,怔怔地看著他蒼白的臉。
“我不姓連!我叫唐雁初!唐雁初!”他咬牙切齒地朝她說著,一轉身就走到了窗前,氣憤不已地站在那裡,忽又低頭看到了她留在桌上的書信。他震了震,掃視了一眼上麵的內容,沒有回身,站在窗前冷冷地道:“嶽如箏,你要走?”
嶽如箏又想到之前的那場傷心事,她的眼睛到現在還有些腫著。她抓著被子,拉到自己下巴邊,不想再說話。
唐雁初一俯身,咬著那信紙走到床前,一鬆口,素白的信紙就落在了她枕邊。
嶽如箏看了看自己寫的那幾句話,垂著眼簾,懨懨地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半張臉都藏進了被下。
唐雁初坐到床沿上,低頭看著信紙,道:“‘他日定會銜草結環,報答恩情。’嶽如箏,你怎麼寫得出這樣庸俗可笑的話?”
“我是覺得自己很愧疚!”她忍不住鑽出被子,眼淚汪汪地道,“你不想理我了,我留在這裡也很無趣!”
“你要走,就彆留什麼信給我!”他說著,竟一側身,以右腿壓住信紙,左膝往外一扯,想將信紙給撕了。嶽如箏忽然撐起身子,一把就抓住信紙的邊側。
唐雁初拗著下唇,眼裡充滿執拗負痛,提高了聲音道:“你彆碰!我用嘴咬來的,臟得很!”
嶽如箏不肯鬆手,他也不肯抬腿,兩個人都各自暗自使勁,一下子把信紙撕成了兩半。嶽如箏看著自己手中的半張素紙,不禁悲從中來,眼淚就一滴一滴打在了上麵,那幾行小字被淚水侵染,漸漸化開,直至成了一個個模糊不清的墨痕。
唐雁初側身坐在她麵前,忽然放低了聲音道:“你走吧。”
嶽如箏抹著眼淚,道:“你真的要趕我走?”
“你留在我這裡,總是哭。”他頓了頓,道,“既然不開心,就回廬州去吧。”
“我都傷成這樣了,你還是一點感情都不講?!”嶽如箏發狠地砸著自己的腿,牽動了腳踝的傷口,痛得彎下了腰。
唐雁初蹙著眉,用膝蓋頂著她的手臂,用力往後推了一下,讓她倚在床頭。
“你發瘋了嗎?”他語氣還是不悅,但聲音卻降低了不少。
嶽如箏背轉了身子,朝著裡麵,默默飲泣。
過了一會兒,唐雁初道:“嶽如箏,幫我拿一下你寫的信。”
嶽如箏負氣轉身道:“你要乾什麼?已經被你撕碎了!”
“給我放在懷裡。”他低頭看著那半張信紙,道,“先存著,以後你再走的時候,還可以用一下。”
嶽如箏哼了一聲,將那信紙塞到他衣襟裡,道:“就剩一半了,沒有用的。”
“那把你手裡的半張也給我。”唐雁初低垂著眼簾,眼裡覆著淡淡的雲霧。
她怔了怔,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手,將那半張已經被眼淚打濕的信紙收在掌心,道:“憑什麼給你?以後我走的時候,再也不會給你寫信了!”
唐雁初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寂靜深遠,好似千山竹海,暮雨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