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襟愁思百般心(1 / 2)

廬州月 紫玉輕霜 7597 字 7個月前

數日後,唐雁初要下山去賣草藥,嶽如箏見他身後的竹筐很是沉重,不忍他獨自承受,便想要陪他一起去。但他卻拒絕了,獨自走出了院子。嶽如箏愣了愣,追上去道:“小唐,為什麼不讓我跟你一起下山?”

他垂著眼簾,沉默了片刻,道:“我不想讓彆人對你指指點點。”

嶽如箏抿了抿唇,道:“沒有關係的。”她又輕輕地抱了他一下,“難道以後你永遠不會跟我一起出去了嗎?”

他清秀的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憂傷,這段時間以來,唐雁初已經很少會有這樣的神情,嶽如箏以為他已經變得釋懷,但如今她才知道,小唐心中的憂悒是很難消除的……

在她的執意要求之下,唐雁初還是帶著她踏上了下山的路。

嶽如箏跟在唐雁初身邊,一路上雖是山路崎嶇,卻也有雀鳥歡鳴,溪流潺潺。其實她自己也有沉重的心事,但為了不讓唐雁初看出,也為了讓他不再低落,嶽如箏有意地尋找話題與他說話。一朵花開,一陣風過,一片葉落,她都可以跟唐雁初說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唐雁初起初還是沉靜無言,漸漸地也能與她回應幾句,隻是眉眼裡還是含著低落。

走到小鎮的時候,已近中午。街上人來人往,甚是熱鬨。但唐雁初一進到鎮上,便又恢複到以前的樣子。他隻是低著頭,望著地麵一言不發地走路,也不再理會嶽如箏。

嶽如箏的心緒又沉了下去,知道即便小唐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十年,鎮上的常住之人早已對他不是那麼好奇,他始終還是不願麵對彆人。她收起了笑容,默默跟在他身後,看他進了那家藥鋪,她因上次與夥計發生過爭執,便沒有進門,隻是站在門口處等他。

藥鋪裡有兩個人在抓藥,夥計正在招呼客人,唐雁初就靜靜地站在一邊等。先前一個老者買完藥後看了他一眼,也沒有露出很吃驚的目光,想必早就見過他。之後的一個年輕人回身時見到唐雁初,好似嚇了一跳,走過他旁邊的時候下意識地側著身子,離他遠了一些,走到門口時還回頭張望了幾眼。唐雁初隻是沉默地站著,並沒有看他,好似早已習慣。

這時候,那夥計走了過去,跟唐雁初打了招呼,唐雁初便轉過身,讓夥計取下了他背後的竹筐。他們一起將藥草過秤,夥計用平陽方言跟唐雁初說話,唐雁初便也以方言與之對話起來。唐雁初與嶽如箏在一起的時候,說話雖帶著南方口音,嶽如箏還是能聽懂,可現在她隻能呆呆地站在門口,如墜雲裡。

那夥計收了藥草後,將錢放進唐雁初的懷裡,發現了門口的嶽如箏,愣了一下,馬上朝著唐雁初似乎在詢問什麼。唐雁初臉帶尷尬地回了一句。那夥計忽然笑起來,用手肘捅了他胸口一下,又大聲地說了一句話。唐雁初勉強笑了笑,隨後便走了出來。

嶽如箏不明所以,問唐雁初剛才那夥計說了些什麼,唐雁初卻隻是淡淡道:“沒什麼,不關你什麼事,隻是跟我說藥草的價格。”

嶽如箏覺得他定是沒有說真話,一時不悅,便道:“我走得累了,想歇一會。”

唐雁初微微錯愕,抬了抬眉,道:“那你就在這裡等我,我去買點米。”

嶽如箏原以為他會安慰自己,沒想到他竟顧自就朝前走去。她悶悶不樂地站在街邊,看著各色行人發呆。這藥鋪的斜對麵正是當初嶽如箏買糕點的店麵,此時已是中午時分,那鋪子門口新出爐的各色糕點飄拂出誘人的香味,引得路人駐足。

嶽如箏想到上次那些原本要送給唐雁初的糕點,最後被雨水都浸爛了,她還強迫唐雁初吃掉,不由有些愧疚,便站起身朝那鋪子走去。正在此時,她望見唐雁初從街角朝這邊走來。

嶽如箏朝他招了招手,道:“小唐,你過來。”

唐雁初走到近前,看了看那鋪子,道:“你想吃?”

嶽如箏笑盈盈地道:“上回我送給你的就是這裡買的,可惜淋壞了,一點味道都嘗不出,這次不會了。”

唐雁初的眼裡掠過一絲低落,他朝後退了一步,小聲道:“如箏,這家是鎮上最好的店,價格很貴。我已經買了米,錢不夠了。”

嶽如箏怔了怔,滿不在乎地道:“沒有關係,我帶著錢呢,我再請你吃啊!”說罷,便自己掏出碎銀,將各種想要的糕點都點了一遍,叫老板給包了起來。豈料她剛一回頭,卻見唐雁初已經背著竹筐獨自走了。

嶽如箏搞不懂他為什麼忽然又變得難以理解,她提著糕點,飛快地追上去,著急道:“你乾什麼?我請你吃還不行嗎?”

唐雁初隻是低頭快步走路,並不說話。

“唐雁初!”她頓了頓足,一把拉住他垂下的衣袖。

這動作以前她也時常會做,有時是發火,有時是打鬨,有時是撒嬌,他都不曾有什麼反應。誰知這次他竟忽然猛地轉過身,臉色發白,抬起肩膀奮力朝後一扯,將衣袖從她手中扯回來。然後,加快腳步,頭也不回地飛奔而去。

嶽如箏呆立在當街,邊上的人不住地打量她,她隻覺羞愧難當,氣憤難忍。當下也不去追趕唐雁初,自己沿著大街毫無目的地走,走得累了,便找了個樹蔭,一個人默默吃著糕點。

這原本應該美味可口的糕點,如今吃著卻隻覺難以下咽。

嶽如箏在樹蔭下枯坐了許久,才無奈地往回走。她一路上就在想,回去見到唐雁初之後應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說什麼樣的話,才能既表示出自己的不悅,又不至於真正觸怒他。豈料推開竹籬,院子裡空空落落,屋內也是一片安靜。

唐雁初居然也沒有回來。

嶽如箏有些沮喪地坐在了院子裡,看著自己手中拎著的沒吃完的糕點,又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他回來,她進了屋子,將糕點放在桌上,自己意興闌珊地回到了房間裡躺著。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由開始的委屈難過,轉到忐忑不安,直至提心吊膽。正在她想要起身出去尋找的時候,隻聽腳步聲響,她偷偷坐起望了一眼窗外,看到唐雁初的背影,才在心裡鬆了一口氣,隨後又躺在了床上。

可是她等了很久,都不見唐雁初進屋。她心煩意亂,又坐起身,慢慢地走到窗前。

暮色中,唐雁初坐在院子一角,在他麵前的地上堆了許多竹片,也不知道他從哪弄來的。他坐在那裡,腳下壓著數根平滑的竹片,腳趾一勾一落,將那竹片上下左右交錯著編織了起來。編完這幾根,他又夾來一根,照著先前的方法,漸漸積少成多。

嶽如箏從來沒有見過他做這事,默默看著他。他側對著她的方向,應該可以看到她的身影。但他始終沒有抬頭,隻是拗著下唇,低著雙目,不停地編著竹片。

嶽如箏看著他那微微抖動的衣袖,想到中午在街市上的情景,有些失意地走出了房間,拿著糕點,走到他麵前,道:“唐雁初,你有沒有吃晚飯?”

他頭也沒抬,腳下繼續勞作,沉悶地道:“吃過了。”

“吃的什麼?”她不甘心地追問。

他腳上的動作頓了頓,道:“反正吃過了,你不用留給我了。”

嶽如箏緊緊捏著糕點,氣道:“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好端端地又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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