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139.逆命(1 / 2)

139.

江寄餘猛地就要往裡麵衝, 把前麵擋著的護士都給撞了, 最後還是聽到那句“彆打擾醫生搶救”才停下來沒有往裡麵衝。

產房立即變成了急救房,新生兒帶來的喜悅被陰霾籠罩, 邱娟儀差點暈死過去,薑遠鵬臉上也是一片慘白, 連扶住邱娟儀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是月嫂幫忙把地上的邱娟儀扶起來,而老莫教授抱著孩子, 臉色也是難看得要命。

八十年代,醫學不發達, 產後大出血的死亡率極其高, 沒人敢保證一定能救活, 哪怕是經驗豐富的婦科聖手,更彆說這已經是國內最好的醫院, 裡麵的醫生也是優秀的婦產科醫生。

江寄餘渾身緊繃看著護士來來回回拿了幾個血袋,不敢上前去攔, 就怕耽擱一秒多一分風險,他腦袋其實已經不會思考,眼下全靠意誌力撐著,反反複複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會沒事的薑可可會沒事的, 怎麼會出事呢?明明產檢一切都好啊。

此刻一分一秒都成了煎熬, 每一秒都仿佛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然而, 等到房門再開,其實也隻過去了不到二十分鐘。

醫生臉色嚴肅,“抱歉,病人出血太快太凶完全止不住,我們儘力了,家屬進去看最後一麵吧。”

“可可!”

邱娟儀眼前一黑,這下子是徹底暈死了過去,外麵一片混亂,一道身影卻是快速闖了進去。

一進去便是撲鼻而來濃鬱的血腥味,病床上的薑可可渾身濕漉漉,頭發黏在了臉上脖子上,而往日紅潤的臉色卻是慘白一片,靈動嬌俏的眸子緊閉,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躺在那兒。

“可可可可!”江寄餘衝上去就是抓住薑可可的手,望了眼她身下不斷加深的血紅色眼淚毫無預兆的落了下來,然而他卻沒有發現,一遍遍地喊著薑可可的名字,期望把她喊醒。

而後麵進來的薑遠鵬等人看到病床上這一幕也是痛心得不成,薑遠鵬更是一下子撲到病床前大哭,“囡囡啊爸爸的乖囡囡,你快醒醒啊彆嚇爸爸啊!”

所有的喜悅都已經消散,悲痛籠罩在每一個人的身上,而這個時候,病床上的薑可可終於睜開了沉重的雙眸,睫毛顫了顫,費勁地抬眼去看病床上的人,“江…江江…爸、爸爸,孩,孩子呢?”

“可可,可可你醒啦?孩子……”

“孩子在這。”月嫂趕緊把孩子往前抱過去,新生的嬰兒不知事,泛紅著皮在睡覺。

薑可可看了眼,也看不是很清,但是知道孩子好心裡頭就鬆了口氣,臉上要露出笑容來,可實在是沒力氣,將她折磨得恨不得立馬去死的疼痛也感覺不到了,眼前漸漸變得模糊,“我…好累啊,江……”

“可可,你彆睡啊可可,我在這兒呢醫生!醫生快過來!她還活著,她還有救!”然而話音落下那一秒,薑可可卻閉上了眼睛,被他握住的手一軟,失去了知覺。

“可可!”

痛哭聲立馬在病房裡響起,得到消息剛剛趕來的莫令璟腳步一頓,隨即猛地衝了進去,看到這場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這是人要沒了啊!

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病床前的江寄餘忽然像發瘋似的猛地站起身要見薑遠鵬他們趕出去,“都給我出去!我的可可還有救你們快給我出去!”說著第一個就是拉起癱軟在病床前的薑遠鵬往外推,連老莫夫婦包括抱著孩子的月嫂都給江寄餘往外推。

莫令璟心裡一慌,想到平時江寄餘看重薑可可的那副樣子,怕他有事,趕緊要上去幫忙,然而江寄餘卻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拉都拉不住,趙婆婆還差點踉蹌著摔倒了,還是莫令璟眼疾手快扶住了人,江寄餘仿若無覺,一直趕他們。

莫令璟看了眼病床上毫無動靜的人,半點氣生不起來,忙著先幫忙把老莫夫婦拉出去,“就讓他們夫妻待最後一會吧!”

一句話,老莫夫婦動作是停住了,薑遠鵬卻聽不下去,“那是我女兒啊!”

莫令璟轉身將他也拽上,江寄餘在前麵推,一下子,裡麵的人都給推了出去。

“碰”地一聲,病房門關上了。

薑遠鵬使勁掙脫了莫令璟撲到病房門前要去推開推不開,猛地又是抬手砸,“我的囡囡啊!”

新生嬰兒被吵醒,哇哇大哭,然而外麵已然是一片混亂。

病房內,江寄餘把所有人都趕出去病房門關上後,抱起薑可可心神一動便到了空間裡,他沒有發現抱著薑可可進入空間後兩人沒像以前那樣觸碰不得,一進去,便直接跳進了那口稀釋靈泉的蓄水池,將薑可可身子往下沉,溫涼的靈泉水淹了上來,那瞬,血液如爆炸的煙花一樣漫開,瞬間將這池水染紅。

沒一會,四四方方的清澈池水立馬是一片血紅,薑可可依舊沒有半點反應。

江寄餘最後一絲希望破碎,微微彎腰湊上前去,臉頰蹭上她的臉頰,在病房裡瘋狂和悲愴的神色歸為一片平靜,“沒事的可可,你要是活不過來,那我也陪你下去,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的。”

眼裡,儼然一片死寂了。

然而就是在這瞬間,剛剛被染成血紅色的池水卻開始從邊緣恢複清澈,與此同時,空間裡的作物倍速走完了屬於它們的一生,果樹開花結果落葉又凋零,動物成長強壯又衰落,幾乎是肉眼可見的速度,整個生機勃勃的空間便成了一片荒蕪。

而池水似乎是得到它們供養的生命能量,重新從猩紅變為清澈,待四周的清澈開始吞噬完以薑可可為中心的猩紅之後,整片水池重新恢複清澈。接著,水池的水以薑可可和江寄餘為中心,四周水位開始下降,下降至底部之後,剩下那中間一部分水竟從底部開始消失,在這時候隱隱聽到遠處山崩地裂的聲響。

待最後一些水消失的時候,薑可可臉色恢複了紅潤,似是要重新活過來一樣。

江寄餘猛地一喜,“可可!”

話音落下那瞬,兩個人卻同時被彈出了空間了,眼前一黑一亮,又回到了原先的病床前。

江寄餘趕忙低頭去看薑可可,發現她的臉色很好,湊前過去,還有鼻息,而下身也不再出血了。

就是在這個時候,門被撞開了。

原來是在外麵等了一陣忽然覺得不對勁,怕江寄餘想不開跟著自殺的莫令璟敲門大喊半點反應都沒有後,卻半點回應都沒有,趕緊去找來醫生要鑰匙,然而有鑰匙也開不了,這產房的房門設計是從裡麵特意鎖上外麵是開不了的,因為擔心會有不理智的家屬突然闖進去打擾了裡麵工作的醫生。

最後等得實在焦急沒辦法,這才喊人來一起撞門。

眼下,撞開門率先跑進來的莫令璟看到江寄餘抱著薑可可站在那兒提著的心終於鬆了口氣,剛想說話,江寄餘卻抱著薑可可往外走大喊醫生,“醫生,快來啊!她還活著!”

慢一步進來的薑遠鵬和從暈死狀態中清醒過來不久的邱娟儀聽到這句話心裡頭重新燃起希望,猛地推開莫令璟往前一看,薑可可的臉色是紅潤的,不是慘白的!

“醫生快過來!我女兒還活著,快救救她!”邱娟儀幾乎是哭喊出來。

而聽到聲音的醫生過來一看,簡單檢查一遍臉色當即嚴肅起來,“快快放到病床上推去急診室,準備手術,家屬隨時準備簽字!”

一下子走廊又熱鬨了起來,一番快速又有條不紊的安排之後,薑可可重新被推進了急診室,這一次,急診室外頭等著的人更多了,邱秀麗和邱秀芬等人都趕了過來,加起來有十來口人,全都在外麵焦急地等著,甚至沒人顧得上有彆的心思。

邱秀麗更是什麼都不敢問,心裡頭半點底都沒有,畢竟她們得到消息趕來的時候就說人不行了,現在哪裡敢問什麼。

而邱秀芬也是擔心,同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裡頭一緊,這生個孩子怎麼這麼凶險呢,都要命了。

這一回,手術室在一個多小時後才重新推開,醫生走出來解下口罩,“人活下來了。”

這句話讓所有人臉上有了喜意,然而下一秒這口氣還沒送下去呢,就聽到醫生道,“但是,有可能變成植物人。”

這很奇怪,明明剛剛產後出血量那麼大,人也是沒了氣息心臟跳動都變慢,然而推進手術室一檢查,卻發現人沒事了,血也止住了,就是剛剛生產過的傷口似乎都好些了,心臟跳動雖然比正常人要慢一些,但是也正在恢複,完全不像剛剛要沒了的樣子。

醫生肚子裡頭有一堆疑惑,但是看到江寄餘繃著臉問他植物人是什麼意思,這個疑惑便壓在了心裡頭,簡單解釋了幾句,隨即又補充那是可能性,也有可能中途會醒,還要再做個更全麵的檢查和觀察。

如果是一開始聽到人會變成植物人的人邱娟儀他們可能接受不了,但是前提是剛剛他們的女兒幾乎是死過一遭,相對比之下,這個情況就沒那麼糟糕了,起碼人還是活著的,還有希望,而且醫生說也隻是初步猜測,還要繼續檢查觀察猜才能得出結論。

人死萬事空,人還活著就比一切都強。

折騰了一天,邱娟儀等人的心才算是放下些。

而不多時薑可可從裡麵被推了出來,手裡打著點滴,臉色紅潤,閉著眼睛就跟睡著了一樣,半點不像一開始他們看見那種隨時要沒命的樣子,心裡頭的希望這才真的燃起來。

江寄餘亦是鬆了口氣,沒關係,隻要她還活著,活著一天就陪她一天。

病床直接推到了最好的單人病房裡麵,一切弄好之後,月嫂把孩子也帶上來,想要把孩子也給安置在病房裡。

然而,江寄餘卻看都不看那個孩子,“把他帶出去,彆再帶可可病房裡來,我不想看見他。”

一句話,讓病房瞬間陷入沉默,莫令璟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你、你是讓你兒子出去?那是你兒子啊。”

“我不想看見他。”江寄餘臉色繃著,坐在病床前握住薑可可的手不放,沒有半點想看孩子的念頭。

趙婆婆眼淚再次掉下來,“這是造什麼孽啊。”

誰都看出來江寄餘這是遷怒孩子了。

可是,在這種關頭,沒人敢怪敢勸江寄餘,剛剛他在病房裡把門鎖上的時候,他們都怕薑可可沒了江寄餘也跟著去死啊,哪裡又敢再這個時候討論孩子的事。

“算了,先帶出去安置吧。”江寄餘就是一時轉不過彎來,晚點會沒事的,哪有人會真的遷怒孩子的。

折騰了一夜,情緒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現在情況暫時穩定下來,老莫夫婦這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撐不住了,莫令璟讓他們先去休息,休息好了才能回來安置人。

不過江寄餘和薑遠鵬夫婦都不肯走,尤其是薑遠鵬,他是親眼看見女兒一身的血躺在那兒沒有半點血色的模樣,現在又哪裡敢走哪裡肯走,不守著他都不安心。

不,不對,當時薑可可下身幾乎都是血,但是推開病房門的時候江寄餘抱著的薑可可衣服是沒有半點血跡的,而她那被汗水打濕的衣裳也是乾乾淨淨的,怎麼會?

薑遠鵬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專心守著薑可可的江寄餘,他需要振作起來去打點一下才行,他什麼都不知道,隻知道她的閨女活著就好,不僅現在要好好活著,以後也不能讓人推了去做研究,醫學奇跡不是也有嗎?

——

入夜,街邊下了細雨,街上的攤販看了眼暗沉沉的天空,又看了眼自己的生意,還是沒有立即收攤,而是更加殷勤地叫喊,以希望在暴雨來臨之前再拉幾個客人。

然而還沒叫喊多久呢,細雨便轉變成了中雨,再轉成大雨,這是要下暴雨的前奏,小攤販是不敢再耽擱了,趕緊收拾了騎上三輪車頭準備回去。不止是小攤販,就是街道上的行人也為這雨加快了腳步,匆匆往家裡趕。

與之不同的一個穿著深灰色毛呢大衣的男人,手裡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傘柄是棕色的,是街上最為常見那種雨傘,雨珠爭先恐後地砸在傘麵上發出急促的聲音,好像是在催人走得更快些一樣,但男人安之若素,保持著一開始的速度走在街上,大約十來分鐘後,他走到了一棟兩層的小洋房前停下。

這是建國前便造起來的兩層小洋房,從前這兒鮮花滿院,牆上還爬了爬山虎,後來十年文化運動的時候洋房的主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下放的下放,房子被白眼狼養子占了去,後來又讓那白眼狼做了順水人情,捐給了政府,住進了陌生的人。

而如今,洋房的主人的孫子,重新拿回了這棟房子。

“老大。”

大門被打開,男人手上的傘被另一個男子接過,畢恭畢敬地撐著傘把人迎回去。

“老大,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把我們從港城送來最新的收錄機給薑小姐送了過去。”

“嗯。”

“薑小姐還問了您怎麼沒過去。我就說老大您今個兒有事忙。”

聞言,男子的眼神才有一絲變動,不過腳步沒停,走到了屋簷上,收了傘,往外抖抖,雨珠飛濺。

“還說什麼沒?”

“薑小姐說謝謝您。”

“哦對了,她男人剛巧回來拿東西看到我們了,好像並不是特彆高興,那身上那氣勢,配上那身軍裝,還有些嚇人。”

“嗬。”男人沒再說什麼,接過傭人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手,這個話題算是揭過。

另一個男子小心翼翼觀察了他們江爺的神情,沒看出什麼,嘗試性問道,“老大要是喜歡薑小姐,何不把人搶了,那方誌軍肩膀上的星再多,也不可能追到港城去是吧?”

“多嘴。”男人的語調還是漫不經心地,仿佛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看了眼男子,想他到底是忠心耿耿又跟了他多年,便又補了一句,“我對她無意,你彆自作主張。”

怎麼會無意?!男子差點要脫口而出,要是無意,何必每次回來都帶東西送給她,還這麼多年身邊沒半個女人,若不是看這打算一直單下去,男子都不會說要薑可可那個已經結了婚還嫁給軍官的女人了,他們老大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找個漂亮的港城富家小姐都簡單。

男人一看便知道男子在想什麼,但他還真不是喜歡薑可可,隻是她是他薑叔的閨女,又給她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這才對她多了些照顧,這照顧也沒超出什麼,不過是把新鮮玩意給她送過去玩玩罷了。

也不想跟男子多費口舌,起身準備去換身衣裳,再吃頓晚飯。這雨夜也是無趣,大陸也是無趣,要弄的人都弄下來了,要找的人沒有消息,活在這世上也不知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上了二樓推開房門,脫掉外麵的毛呢大衣掛上旁邊的架子,正要拿了衣服去洗漱一番,忽地動作頓住,目光落在那張大床上。

隻見早上疊好的被子被攤開,裡頭拱拱地似是藏了個人,而被子邊緣露出小半張臉,烏黑的長發蓋著,看不清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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