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園子從十四歲生日那天開始第一次相親,直到十七歲半,三年半的時間裡,一共相了五個對象。
前三個一個比一個時間長,加起來基本上占了兩年零八個月,除開西門總二郎和神宮寺蓮,她的第三個對象,其實並不是哪個大豪門的幾兒子。
她大伯兢兢業業給家裡尋摸上門女婿,最後當年擱公務員考試上,物色到一個剛進入社會的小年輕。
鈴木次郎吉的性格其實也不怎麼樣,他從十七歲就開始自說自話唯我獨尊,到了七十歲還是這個樣子,可那個青年卻意外的很和他眼緣,大伯想著他們家前兩次真是被人坑怕了,與其擔這種女婿隨時會跑的風險,不如找個身家清白的自己培養。
但那是公務員考試嘛,小年輕就是為了入職才去的,人一看就是個有事業心、有追求的社會精英模板,大伯心裡琢磨了半天,還是沒敢乾出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詢問該英俊男子是否有興趣嫁人的事。
他問的是:【孩子,你有興趣當家教嗎?】
當天晚上鈴木園子就看到了自己的新數學老師。
——話說她連高中都不用考,要數學老師乾嘛?
——就算要數學老師,那也得是個教高中課程的數學老師啊,她跟著一個天天做公務員考試題的老師……是想學個啥?
於是後來那人轉為教國語和文學。
鈴木園子個人覺得:得那一年根本稱不上相親,那明明是在補課!
但不得不說,當老師訓人真的蠻爽的。
對的,她也當老師,負責教那個考公務員的英俊青年說好幾國的外語。
“宗象禮司先生,我能請你解釋一下嗎?”
“說好的聽力練習時間,音頻的進度條毫無進展就算了,我就當是機器壞了,” 鈴木園子站在桌前,兩根手指捏住拚圖畫麵的一角:“但為什麼在學習毫無進度的情況下,你居然把這麼大一副拚圖拚完了?”
“拚圖是再構築的過程,隻要找到規律,是很簡單的事情。”
“……我主要是想批評你不好好學習,並沒有任何佩服你拚圖水平的意思。”
宗象禮司淡定的點了點頭,哦了一聲說:“是嗎。”
“不過這拚圖蠻可愛的,”他看著那副由鈴木園子四歲時的手繪為主題的拚圖,像是怕她聽不懂一樣補充說:“這就是在誇獎你。”
“我不需要誇獎了謝謝,”園子啪嗒一抬手,把拚好的拚圖抖散了:“晚上把聽力練習補上,我給你準備了新的電影,周末兩天做好它。”
——他的作業是對著各國的原聲電影一邊聽一邊翻譯,最後做成字幕卡好時間軸,等園子自己看的時候,就不用動腦子了。
宗象一言不發的接過了那一遝盒子,同樣輕描淡寫的從椅子後麵拎了個大包裹出來。
沉的賊實在的箱子裡整齊的碼著一摞書,宗象禮司拍了拍箱子,麵無表情的吩咐她:“這是你接下來一周的讀書清單。”
鈴木園子:你都把書扛來了還說什麼清單,一張書單我可以撕了,這一堆的厚皮本子我怕是要直接死了。
“讀書筆記,觀後感,相關資料整理,還有最近的俳句練習,再追加三分硬筆字帖,記得全部做完,下周末我要檢查。”
園子的作業方式五花八門奇形怪狀,折騰人於無形間,而宗象禮司的殺手鐧很簡單——隻要一直保持量變,早晚會產生質變。
一倍不行兩倍,兩倍不行就十倍。
宗象禮司有條不紊的布置完了接下來的功課,雖然麵色一如既往,但園子看他那神情……這擺明了就是想要互相傷害嘛!
互相傷害了大半年,多少也就熟了,一開始宗象就像正常的家庭教師一樣,每周出現兩到三次,每次兩到三個小時不等,幫園子安排讀書計劃,順帶給各種家長通知單簽字。
但到了後來,這個時間段就順其自然的隨意了起來,鈴木園子在不需要參加任何考試的情況下,很是莫名其妙當了一段時間的年級第一。
再後來,宗象禮司在鈴木宅擁有了一件固定的客房。
這天傍晚,吃完了飯的鈴木園子拿著本散文集在陽台做功課,宗象禮司掛著一副耳機也出現在附近,兩個被正在傷害著的人,隻能通過對方毫無光澤的眼神來獲得一點點微妙的安慰。
等到太陽完全落山,園子終於把書扔了,在宗象禮司出言教育她之前率先轉移話題。
“問我為什麼會選擇來鈴木家當家庭教師?”
園子見他的眼神終於從那本書上移開了,回頭給他倒了一杯茶水,假作興致勃勃的樣子準備談心。
宗象禮司整理了一下思路,終於開口說:“在現今的社會關係中,人情關係也是有著明確構築體係的交流渠道,初見時,另伯父身邊站著的人是麵試部的主管,從主次關係上,明顯能看出那位主管十分的在意他,這種情況下,答應另伯父的要求,明顯有助於我給麵試官留下印象。”
“咦,好有心機……”
“這與心機無關。”宗象禮司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我本來就是為了麵試去的,為什麼不關注一下掌握我命運的人的喜好呢?”
“所以你就為了一個好印象,搭上了後麵這大半年的時間?”
“這隻是第一點罷了。”
他推了推眼鏡:“我的成績毋庸置疑,但錄用後進入的部門全看分配狀況,性格專業雖然有影響,但特長才是管理者關注的加分點,我的外表氣質和性格都偏於謹慎古化,在按需分配的情況下,很可能會進檔案室、戶籍室、曆史資料館或是物品保管所一類的機構。”
宗象禮司的語調一如既往的平淡:“但就我個人而已,還是比較傾向於有激情、有起伏的行政工作,比如外交、或是安全外勤。”
“我以為決定這東西的,是你大學學了個什麼專業?”
“專業選擇是個三方妥協的問題,”宗象禮司並不在意她挑出的問題:“夢想、成績和家人期許缺一不可,人隻有在正式踏入社會之後,才擁有徹底的人身自由。”
“哦,”園子打了個哈氣,懂了:“你選的那個專業你不喜歡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