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西門總二郎努力平息怒火以保持風度的這段時間裡,她和那小胖子一起被圍攻了。
紅色和黃色的小車可憐巴巴的被堵到了牆角,那幫子坐在車裡的幼兒園小朋友,咋呼的跟將要圍城的喪屍一樣。
說時遲那時快,眼見這倆人都要被懟到牆上了,一輛綠色的碰碰車從斜側麵殺進來,唰的一下開出一道直線。
它恰到好處的把準了角度,把本來準備向前的幾輛車阻在了半路,前麵一堵,後麵的碰碰車們就接二連三的撞在了一起,沒過一分鐘,場地裡又亂成了一鍋餃子。
綠車是英雄!
西門總二郎從關卡出來的時候,全身都充斥著一股鹹魚翻身的豪情:這一堆小學生,也太不把大人當回事了!
小胖呆愣愣的跟在他身後,神色複雜的承認:“確實帥呆了……”
鈴木園子小姐就站在他旁邊,特彆配合的熱烈鼓掌,神情激動的仿佛西門是個剛剛大勝歸來的將軍,打退的是成千上萬的精兵,而不是一群坐著碰碰車的小學生。
那個眼神就非常的典型。
西門總二郎從來都知道自己很出色,但鈴木園子這個人的奇怪之處在於,她輕而易舉的就能讓西門產生“自己可能遠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出色一百倍”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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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如道明寺從一堆奇怪傳言中強行推測的那樣,鈴木園子的性格確實有點問題。
她雖然已經康複了,但底子裡還有那麼點哲學的意思,見到好看的人就容易突然愣住,所幸那種喜愛的心情來的快去的也快,變心的契機還十分莫測,屬於很容易被美貌糊弄住,但又絕對不會被糊弄很久的類型。
這些年來,她動不動就能看上個誰——這其中有些人她甚至根本就沒有交流過,所以心上人跟走馬燈一樣換,而但凡被換下去的,絕對沒有第二次想起來的時候。
用園子自己的話說,這不叫變心,這就是頓悟了,通天徹地的第七感在泥足深陷之前告訴她,那些都不是她的真命天子。
早點醒悟,正好早點止損啊!
十幾年來,這裡麵隻有兩個例外:她一直喜歡的毛利蘭,還有她一直討厭的工藤新一。
某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小蘭坐在咖啡館的卡座裡,百無聊賴的看著鈴木園子鼓著腮幫子發郵件。
十分鐘後,去前台端飲料的少年名偵探落座,相當隨意的靠在皮墊子上打了個哈氣,耷拉著眼角撇了撇馬上就要被粉紅色泡泡淹掉的某人,可嫌棄的咂了咂舌。
“她這又是看上誰了?”
工藤新一看著她在屏幕上上下翻飛的手指,一時間居然還有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驚訝和感慨:“隔空真愛了整整十年之後,居然也進化到能和彆人發郵件的地步了……”
園子的眼睛都沒離開過屏幕,抽空反駁了一句:“你說誰隔空真愛呢?”
西門總二郎正在給她文字直播英德考試周。
其中包括走錯了教室還跟老師發脾氣的道明寺、考到一半乾脆睡完全程的花澤類、延遲交卷結果看上了收卷實習老師的美作玲——重中之重是半點幺蛾子都沒出、所以成績十分優異的西門總二郎他本人。
最後發來的自拍照十分英俊,那張據說可以進年級前十的成績單,統共沒占到畫麵的十分之一,所幸鈴木園子滿腦子都是這人帥慘了,本意也沒怎麼關注成績。
啪嗒一聲悶響,工藤新一把手邊的運動雜誌摔在她麵前,在園子【你是不是有病】的疑惑凝視下抬手蓋住了熒光閃閃的手機屏幕,教育道:“吃東西的時候低頭看什麼呢?噎死了還要送你去醫院……”
工藤新一的問題園子一般是不回答的,何況這種帶詛咒性質的挑刺,但鑒於小蘭同樣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她戀戀不舍的猶豫了一秒鐘,直接把手機遞給了小蘭。
“確實很好看呢……”
“對吧!”
園子以手撫胸,感歎說:“所謂的英俊帥氣,五官身材都是重點,但氣場同樣很重要,有的人哪怕長得不夠精致,但有那種你一看他、下意識就會覺得他很帥的氣場,至於總二郎……”
她回顧了一下真人,興高采烈的斷言道:“他就屬於外形氣場兼備的類型,看著帥,感覺上更帥!”
“這樣啊,”工藤新一懶洋洋的瞥了兩眼,不鹹不淡的拖著長音:“那就但願他的帥氣,真的出眾到了能讓你把激情維持三個月的地步。”
——就他觀察,鈴木園子這些年換過的一百來個心上人裡麵,還真就沒有一個能超過三個月的。
小姑娘換洋娃娃都沒這麼勤快呢!
“這就不勞您老人家操心了,”園子心情頗佳的拍了一堆的甜點照當回信:“總二郎和之前那些的情況是不一樣的。”
她都這麼說了,小蘭便順著她一貫的邏輯猜測了一下。
“……是因為他帥的前所未有嗎?”
“當然不啊。”
園子滿不在意的搖了搖手機,解釋說:“因為這不是戀愛,是相親,喜歡不喜歡的,又不妨礙我娶他,隻要合作愉快,當不成夫妻……還能當閨蜜嘛。”
園子感慨良多的把她從台子上拉起來,拍掉了落在她頭發上的水珠,說:“你以後都不用管它了,我送你回家吧。”
小蘭舉著紅傘愣了下:“可是園子不是想看開花嗎?還寫了詳細的筆記——”
鈴木園子神情高深莫測:“因為我已經看到花了。”
“唉?看到了?”
“嗯,”園子點頭,拍了拍她的腦袋,語重心長:“肯定是紅色的。”
“可是,”小蘭蹲在花旁邊,腳邊的鬱金香依舊是個頑固的花骨朵,她疑惑的抬起頭,問:“我沒有看到紅色啊?”
園子看著蹲在草叢中的小女孩,還有她頭頂那把依舊轉來轉去的紅傘,第二次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牽著她往門口走。
“我看到就可以了。”
從那一天起,頓悟之後的鈴木園子,從一個仿佛有些智障的四歲兒童,變成了一個也許還算正常的四歲兒童。
一個班十五個小朋友,鈴木園子隻和毛利蘭說話,因為對園子來說,毛利蘭這個人還具有某些特殊的唯一性。
這種關係不是很好形容,反正鈴木園子自己覺得最貼切的說法,大概是“拈著花的佛祖”和“悟了道的迦葉”?
自那之後,園子就堅信:毛利蘭這個人,一定是因為命運的刻意安排才會與她相識,說到要如何留住這個點化者的問題……
“小蘭,你長大以後和我結婚吧。”
這是個語氣平淡的陳述句。
“好呀!”
這是個興高采烈感歎句。
至於為什麼要結婚……
“我姐姐說了,”園子煞有介事的點頭:“她這輩子會永遠和那個叫富澤的人在一起,就是因為她們老早之前就約定了長大要結婚,小蘭要一輩子和我在一起,所以我們也要結婚才行。”
小蘭被她的神邏輯帶的一愣一愣的,但她本來就是想跟園子做朋友的,想一想:既然都是朋友了,一輩子在一起不是正常的嗎?
於是晚上回家以後,毛利蘭特彆認真的跟媽媽請教:要跟人交往的話,需要做些什麼呢?
妃英理其實很有些浪漫主義情懷,毛利小五郎當年也是會特意送巧克力的經驗人士,逗她玩似的說了一大堆條件,而年僅四歲的小姑娘,最後隻做到了【給她準備便當】這一點。
非常簡單的鹽飯團,唯一貼在上麵的兩片海帶還剪歪了。
鈴木園子特彆高興的就當午飯吃了。
交往了差不多一個月以後,就正式見過了家長,園子那會兒中二病還在複健期內,煞有介事的做足了上門拜訪的禮節(買了束花),可認真的和妃英理擊掌,約定了肯定會娶小蘭為妻。
為表誠意,她們還曾經寫了張保證書。
因為園子自帶點漢字辨識技能,這份保證書雖然語序顛三倒四,但看起來有種莫名的鄭重,妃英理坐在沙發上看兩個小團子並排站在她麵前,隻覺得全世界最可愛的東西,大概就是認真起來的小孩子了。
小蘭那會兒也特彆緊張,因為不會寫字,她跟著園子在那張保證書的最後麵按了手印,生怕媽媽不同意她一輩子都和園子一起玩。
結果“訂婚”沒過兩個禮拜,工藤新一轉學到他們班,老師秉承著雙方家長的吩咐,把工藤新一安排在了毛利蘭旁邊。
對,就是裁紙課上鈴木園子坐的那個座位。
園子眼見嶽父嶽母全部投敵,自家傻媳婦還給那穿藍西裝的小男孩搬了個新的小板凳,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而最紮心的一點:三天之後,那朵不識好歹的鬱金香終於開花了,然而它並不是園子跟小蘭說的紅色,也不是園子偏愛的黃色。
而是工藤新一同款西裝藍。
果然隻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鈴木園子麵無表情的一鏟子把花挖了出來,乾脆利落的往地上就是一扔:這朵鬱金香,真是完全不愧於“不識好歹”這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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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那朵花開為界限,鈴木園子和工藤新一的鬥爭史,堅定又執著的貫穿了他們的整個童年和少年。
事實證明,對隻有四歲的毛利蘭來說,所謂婚約和婚約保證書,其實不具備任何實際意義,她大概是天性裡就有種小姐姐照顧人的欲望——比如一開始對著哲學模式的園子,又比如在母親的吩咐下,對著可煩人的工藤新一。
對,工藤新一比鈴木園子還要不討老師喜歡。
那會兒鈴木園子的腦子裡充斥著前世今生生死輪回,有時間都拿來思考人生,哪有空閒給老師惹麻煩?
但工藤新一不一樣。
可怕的是他明顯能力超群,邏輯水平已經到了大人等閒根本哄不住的地步,分分鐘還能抓住語言漏洞,用一連串的反問糊老師一臉,加上他年紀小沒什麼分寸,抖起機靈來簡直就沒個完,動不動就問的老師下不了台。
這兩個人之間第一次正麵衝突,具體怎麼發生的……其實還是個謎,但在矛盾爆發之後,鈴木園子抄起了午睡後發的點心(一個蘋果),掄圓了手臂,試圖把它砸到工藤新一腦袋上。
而年方四歲的兒童偵探一腳踹翻了桌邊的垃圾桶,把半桶的鉛筆屑和廢紙團(剛上完手工課)都踢在了園子腿上。
——最後毛利蘭上前一步,一手一個就把他倆拎開了。
到了上小學的年紀,鈴木史郎和鈴木朋子的原計劃是讓園子去櫻蘭(朋子和須王夫人算是手帕交,園子畢竟“智障”,上櫻蘭可以要些特殊待遇)。
為此,鈴木園子提前大半年給妃英理女士打過電話,站在女婿的角度,查了一堆的資料,拿著櫻蘭的招生簡章,特彆嚴肅的、逐條給她朗讀該校在教育方麵的優越性,聽得妃英理一愣一愣的。
結果卒業式前夕,她十分崩潰的發現,早在五年前(也就是她出生之前),小蘭的媽媽就已經和工藤的媽媽約定好了:她們的孩子未來要上同一所學校。
工藤新一胸前彆著和小蘭同款的帝丹小學校徽,得意洋洋的衝園子笑了起來。
鈴木園子痛定思痛,於卒業式當天給工藤新一發了一封挑戰書,要求決鬥。
單純打架的那種。
工藤新一那會兒已經很聰明了,但智商到底是會受年齡限製的,他臨出校門前,看到了園子家的汽車消失在街角,還以為那封挑戰書果然就是個玩笑,抱著個足球優哉遊哉的就去球場了。
園子在小操場等到晚上七點,懷著一腔憤怒回了家。
晚飯後,隔著遙遠的大洋,她通過網路和自己特彆會玩的大伯取經:請問,如何報複一個你特彆討厭的人?
大伯那會兒差不多六十歲了,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的中二歲月,給園子講了個例子。
十多年前,大伯鈴木次郎吉曾經迷戀過一個當時算是非主流、擱現在簡直就是神經病的愛豆組合,發自內心的熱愛著組合裡的大部分人——然後真摯的討厭著其中一個他覺得就是蹭人氣的煩人精。
那種感覺不是很好形容,反正追星追的稍微有點瘋魔,喜歡的特彆喜歡,討厭的就特彆討厭。
所幸大伯他姓鈴木,所幸大伯十分有錢。
於是在差不多半年之後,那個不溫不火的愛豆組合、還有愛豆組合所在的娛樂公司,全都乾脆利落的改姓了鈴木。
大伯如願以償成了自己愛豆的老板,並且終於得以撥亂反正,把那個他蜜汁討厭的透明成員剔除了表演名單。
說到這裡,大伯隔著屏幕看向年方四歲的園子,哈哈大笑著問:“聽懂了嗎?”
園子抿著嘴思索了一會兒,覺得大伯的報複行為隻有一個中心主旨。
——反正我有錢!
那麼問題來了:工藤新一喜歡什麼?
答:福爾摩斯。
這一年,原本承包了項目、準備發售福爾摩斯新版印刷的出版社,悄無生氣的改了姓名,鑒於上層要求,原本聲勢浩大的出版計劃無限期冷藏。
工藤新一盼了小半年了,到底沒買著偶像的新版。
接著,鈴木園子再次收到了大伯的技術支援,鈴木次郎吉在某個小型拍賣會上,拍到了一份柯南道爾的手稿。
園子在專業人士的幫助下,一連拍了上百張大體輪廓清晰但字跡模糊的照片,配著一張權威機構發布的、證明這是本人手稿的鑒定書,打了包扔進工藤新一家郵箱裡。
嗬嗬,饞死你。
——事實上,她這份報複簡直不要太成功。
鈴木園子其實還在斷斷續續的上著一些課程,所以忙的夠嗆,等到她實在不願意犧牲和小蘭打網球的時間去和西門見麵的時候,她心想這也差不多該行了。
這都快半年了,定沒定下大家心裡都有個數了,早點確定早點完事啊!
這天二半夜,她抱著枕頭翻進了她媽的美容室,跟正在做臉的朋子彙報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朋子的支持招贅的重點,就是為了找個合法勞工,這個勞工能不能乾老公的活,她其實無所謂。
女兒說好,她也就覺得好。
於是第二天,當她們再一次約在某個甜品店見麵時,鈴木園子小姐麵色嚴肅的清了清嗓子,問西門:“你看我……還順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