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生命形態的改變,哪怕長度逾過後腰,看起來也並不笨重,加上修剪得當,飾品五花八本,在絕大多數時間裡,都是拿來做顏值加分項用的。
但這種一星期換二十個發型的矯情保養行為,並不能改變一個客觀事實。
——這是神明的頭發,也是神明身體的一部分。
剪下來綁在手上(哪怕隻有一根),也可以驅邪避穢,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直接豁免汙濁瘴氣的侵蝕。
那效果,絕對比百萬祈福套餐附帶的護身禦守好出去百八十倍!
也就是說……
園子的眼睛分明是越來越亮。
“還不會說話嗎?”
突然想起的男聲暗啞但意外好聽,惡羅王不甚耐煩的“嘖”了一聲,他的指甲可以當武器用,附著其上的力量縱是劃傷了神明,對方也無法快速愈合掉。
這新生的家夥也不知道該說是膽子大還是膽子小,之前莽莽撞撞衝出來的時候敢蹦躂,被拿捏住了卻慫的不敢出聲了。
不過在他的詢問下還敢死犟著不出聲,紅發的鬼王毫無形象的撇了下嘴:從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少見的膽子大了。
惡羅王此時確實如園子猜測的那樣,出道沒多久,對於教神明做人實在很有興趣。
主要手段是暴力毆打。
具體到現在這個場景,就是捏著這個新神的脖子,先把她從那個飄著還要亂晃的蛇妖背上揪下來。
——他不喜歡仰頭看人,彆管等會兒的教育手段是是打還是踹,先讓目標人物擱地上趴好了、讓他能居高臨下睥睨著才是正經的。
紅發的鬼王專心致誌的研究起了發力點。
畢竟神明並不都是強大的,他不準備直接捏死手下這家夥,斟酌再三之後,決定還是提肩膀好了。
結果手掌剛剛碰到肩胛骨,那打剛才開始就自顧自低頭沉思的新神卻突然瑟縮了一下。
散開一束頭發緊跟著一抖,柔軟的發尾似有似無的蹭過鬼的手臂。
因著這莫名其妙的小動作,惡羅王毫無來由的愣了愣,像是終於散去了似有似無的怒火(畢竟被人堵門又中了陷阱),終於注意到了自己拿捏住的神明,外在竟是個纖瘦柔軟的女孩子。
長的……就不太能打的那一撥。
細究起來,惡羅王抽了抽鼻翼,氣息聞起來確實也不太能打。
弱成這樣,誰給她的膽子想發呆就發呆?
然而除了腦回路不太好把握這一優點,鈴木園子也就直覺敏銳這一點可以拿出來稱道一下了。
她敏銳的注意到了紅發鬼王周身氣場的微妙改變。
具體論述一下,就是她莫名其妙的覺得那“冰塊”沒有那麼冷了,換言之,她覺得惡羅王的殺意消失了。
至於為什麼……
鈴木園子才懶得去追究為什麼,她遵循之前沉思時製定的行動方案,積極把握住了這點變化,試探性的抬起了胳膊。
園子小心翼翼但堅定的抬手,虛虛擋在了自己左肩前,膽子可肥的擋住了鬼往要揪她起來的手臂。
下一秒,那隻細軟的手掌越發膽大包天,進一步向前蹭了蹭,悄沒聲捂上了惡羅王的大拇指,還稍微用勁推了推。
這個力道,甚至稱不上是試探著拒絕,那顫顫巍巍的感覺,就像是秋風吹拂下的搖搖欲散蒲公英,充斥著讓人覺得好笑的軟弱。
——這就仿佛園子自己麵對大伯買回來的寵物,不論那是個什麼物種,在籠子門口做出什麼神奇的動作,因為相信著安保設施的完善,園子的第一反應從來不是把它們關回去,或者打兩下示警。
她還挺有興趣,想看看它們接下來準備乾些什麼來著。
想來惡羅王看她也是一樣的。
園子心說等著吧,要的就是你鬆懈的這一瞬間,驕兵必敗的曉得不?
然而惡羅王覺得這是美人計。
用一夕之歡換人身安全什麼的,倒是女妖或是人類用的多。
紅發的鬼王神色莫名的看了看自己拇指上虛虛攏著的那隻手掌,險些嗤笑出生:這家夥……真的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嗎?
哪怕欺負一位高天原出身的女神,確實能給他帶來不少的心理快|感,但那點快|感,怎麼的也抵不上你原地打了個三個滾之後糊的一臉土啊!
但是那新神的動作卻很堅決。
似乎是從他停頓的動作中得到了肯定的反饋,少女外形的神明動作越發大膽了起來,她緩緩放開了鬼王的手,轉而側抬起來,將另一側尚還綁的結實的精致發繩慢慢解開了。
解完了開始卸卡子。
飾品們叮叮當當的落在地上,切割精細的寶石閃起來特彆的好看。
惡羅王發現這女神明果然是被人類供奉的久了,外形看著素,細究起來還能拆除這麼的多東西。
因這份算不上感慨的感慨,鬼王目的不明的稍稍抬了抬手,再次掠過了女神明的發梢。
散開後被她自己捏成一束的長發悄然劃過他的小臂,涼涼的讓人癢癢,這觸感試起來……
居然還行?
惡羅王後知後覺的回憶了下剛才劃開她脖子前磨蹭著那塊皮膚的觸感,現下一回味,好像確實不錯?
因為不確定,從心慣了的鬼王特彆淡定的抬手又試了一把。
紮頭發中的女神明猛的就是一震。
鈴木園子:……
鈴木園子:他突然摸我一下乾什麼?
大小姐沉著冷靜的解頭發解到現在,發型主體就剩一根長長的垂馬尾,原以為運氣好,碰到惡羅王腦袋突然短路,可以暗搓搓的苟到“武器”準備好,結果……
結果那鬼不知道被她這一哆嗦取悅了哪裡,又是被冒犯了哪裡,嗤笑的聲音裡雖然依舊夾雜著揮之不去的嫌棄,但意外的溫和了起來。
“碰一碰又怕什麼?”
怕你掐死我啊……
園子幾不可查的側頭躲了躲,結果那隻手居然挺執著的跟著動了動,指腹蹭過園子臉頰的力道一點沒見變小。
惡羅王慢條斯理的磨蹭了半天,居然(對園子來說)喜大普奔的退開了一步。
紅發的鬼臉色莫名的盯著自己的指腹看了半晌,抬首對著那灰頭土臉的女神明嘖了一聲。
“罷了,”他慢條斯理的扯起了嘴角,笑容中慢慢透出股狂氣,舌尖緩緩舔過尖銳的犬齒,“這次就如你所願好了……”
鈴木園子:……
鈴木園子:我願了個啥?
並不曉得【賣身□□便可換命】這一妖界通用潛規則的鈴木小姐莫名其妙被人嫌棄了一番。
那鬼王衝著左側揚了揚下頜,道:“先去溪邊洗乾淨臉麵,不然本大爺提不起興趣。”
園子心想你說的什麼莫名其妙的廢話,然後五指劃過耳側,動作優雅又嬌柔的(終於)完成了一次卸妝(僅限發型部分)。
這個動作其實是非常好看的。
——畢竟是一溜禮儀老師教了十來年的結果。
平常做時,有漂亮的梳妝台,台子上擺放整齊的寶石們,周圍還縈繞著柔和的熏香,叫熏黃的燈光一照,影影綽綽的厲害,單看這體態風度,端是美人如玉。
在不刻意追究細節(比如具體五官長相,臉上摸了多少黑灰,牙縫裡卡沒卡韭菜葉子)的情況下,月光的襯托效果,並不會比燈光差。
這等氣質上的風韻,比起美來,更應該說是動人。
惡羅王磨蹭指腹的動作猛然間頓在了原地,眼神裡慢慢染上了一抹紅光。
有趣。
他的聲音似乎比剛才稍稍啞了些,笑道:“總算還有點像是女神的地方了……”
惡羅王對人類,是不會有這樣的耐心的,哪怕接下來即將獻身的是位神明,在他心裡,也是賞玩意味居多。
充其量是衝動的程度稍微變高了點。
然而那邊廂,似乎做好了獻身準備的女神明終於動了起來,她依舊騎在蛇上,但稍稍傾身過來,向他的方向努力靠了靠,月光透過蛇頭打結的間隙一絲一絲落在她的臉上,惡羅王在已經決定睡了對方的一刻鐘後,終於第一次看清了對方的五官。
就在即將對上雙眼的前一秒,那女神成馬趴狀一手扶住了蛇背上的鱗片,一手當機立斷逮住了自己好不容易整成了馬尾狀的頭發!
說時遲那時快,她那勁兒大的仿佛不是在扯自己的頭發,跟甩鞭子一樣嘩啦嘩啦的就是一通亂抽!
鋪天蓋地間糊了人家一臉。
亂飛的頭發沒有受到任何阻礙,但園子確定,自己絕對打破了什麼東西——果然和她預想中一樣,她的頭發可以無視掉所謂的妖力阻隔屏障——就殺傷力而來,這頭暗器可比地上抓把土靠譜多了!
俗話說亂拳能打死老師傅,可能是被發尾刺到了眼睛,惡羅王所站的方向傳來了一聲似有似無的悶哼,之間那一直舉在半空中的左手臂肌肉瞬間收縮,壓製大蛇的妖力繩索陡然潰散了一瞬間。
鈴木園子強忍著腦殼生疼,沉著冷靜的再次激發非洲,騎著蛇就要起飛!
在緊急關頭,她還饒有餘裕的確定了一下麻倉葉賢的位置,確定他還好好在另一根蛇脖子上癱鹹魚,然後當機立斷抄起他用做武器的扇子,連頭都沒回,反手斬斷了自己附著保養師心血無數的長發。
被纏住的頭發和頭皮上的拉扯感瞬間消失。
大蛇的八個腦袋齊齊向天長嘯,尾巴打了個大卷,嗖的一聲起飛了。
煙塵之下,惡羅王的五指纏滿著細軟的棕色長發,反射著月光的部分甚至隱隱帶了金色,長長的尾端落在地上,覆住了鬼王的左腳。
惡羅王臉側一連三道被抽出來的紅杠子,代換成官職可以頂一個少先隊大隊長,遠遠望見巨大的月亮下,一道龐大的影子正頭也不回的努力騰挪。
他直接就氣笑了。
隔著老遠,園子似乎都聽到了惡羅王犬齒磨蹭的聲音,危急時刻也沒空管自己七零八落的頭發,架著大蛇一個猛子紮進了樹林子邊沿。
那一瞬間,就像是穿過了什麼粘稠的液體屏障,周身陡然一輕,園子橫七豎八的摔下了蛇背,也沒空管半死人麻倉葉賢是個什麼落地姿勢,恍惚中看見值守的麻倉家族人穿著狩衣跑來查看,一口氣將將憋在嗓子裡,痛心疾首的跟他喊:
“去叫人!”
“叫沙爾瓦·甘納!”
就惡羅王那等戰鬥力,但凡麻倉葉王不出手,就算有看守,這座宅子能讓他推成一片平地。
那她頭發——不就白剪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真要睡了估計人家就把她拋諸腦後了,就是要睡又沒睡成,才值得五百年後跟她算個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