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麻倉葉王便借著喝茶的動作,無聲無息打量了一下周圍,意外的發現人居然來的很全。
他本也是麻倉家的人,五百年前還當了小二十年的家主,需要這樣全家齊聚非大事不可,仔細算起來,這種場麵他也就麵對過兩次。
一次是麻葉童子入族譜,改名成麻倉葉王的時候。
第二次就是臨死前。
那時,他正準備借族中集會,出言安撫一下族裡最近詭異的氛圍,哪知心頭血氣突然一陣翻滾,前腳摔掉了手裡的茶杯,驚覺自己和貓又股宗的契約消失了,後腳眼前一黑,迎頭就是一陣鋪天蓋地的暴打。
然後他就GG了。
想到這裡他居然有點想笑。
葉王忍住嗤笑的衝動低頭又喝了一口茶,心道:難不成……這幫玩意兒覺得他是來報仇的,準備先下手為強了?
他心想跟你們報仇有什麼意思?
——彆說當年對我動手那一撥人早都死絕了,現在五大精靈我都搞到手了,謀劃精靈王不比折騰你們這群老頭好玩多了……
但是麵上,他放下茶杯,不動聲色的給了個標準答案:“來甄選參賽者的。”
後排,一位長老神色矜持的側頭看了看角落。
葉王敏銳的順著他的視線瞥了眼角落。
角落裡坐了個老太太,老太太背後是一麵大屏風。
麻倉葉王眉目一斂,屏風後頭,似乎還有個人。
屏風前的老太太閉目頓了頓,打了個不可言說的手勢,老頭們注意到後,眉頭雖然皺的更狠,但明顯感覺到屋子裡氣氛鬆了不止一籌。
——到底搞什麼玩意兒呢?
那邊廂,放下了第一層擔心的大長老,複又認真打量起來麵前的異國祭祀。
他賣相真的不錯。
麻倉家走關係請了個擅長相麵的靈媒,現在就坐在角落的屏風後麵,剛才已經卜過一波了,從玄學角度講,這人似乎並不是薄情寡性的那種長相。
大長老對麵,長得情深似海的葉王指尖掐了個印,占卜結果中平。
不是好事,但也不是壞事?
他下意識又看了眼那道大屏風,雖然隔絕氣息的符咒非常隱蔽,外人根本看不出問題,但他總歸是姓麻倉的……
哪怕屏風後那個靈力波動詭異的存在,非敵,非友,也沒什麼惡意,但一看這通眉眼官司、和明顯是安排好的手勢語言,他平靜的靈力場還是不由自主的出現了一絲波動。
——難道真的暴露了,這是找人望氣,試圖通過靈力場,觀察他的靈魂信息?
可惜啊,在座諸位陰陽師的老祖宗不無嘲諷的失笑道,他和火靈締結契約時,靈力屬性出現了變化,已經看不出來是一個人了。
對麵,麵相嚴肅的老頭盯著他看了半天,愣是沒得到什麼反應,心說這人到現在都不動聲色,說是心機深沉也行,說是沉得住氣也行,但是觀察這些玩意兒都不是重點……
這他媽是替高天原的某位殿下考察對象呢!
於是老頭清了清嗓子,問他:“您是在哪裡遇到園子殿下的?”
帕契人淡定反問:“這事和通靈王大賽有什麼關係嗎?”
老頭更加嚴肅的說:“和通靈王大賽無關,但我等供奉神道傾儘全力,和殿下有關的,自然就和我等有關。”
老頭尋思著女神到底是神裔,私事不可拿在大庭廣眾之下任意說嘴,開口之前少說得斟酌三個來回,不合適的話都咽回去了,似是而非一通套話,配上那張煞有介事的臉,搞得人完全搞不明白前因,隻能聽個後果:
重點是神宮也在注意這件事(具體什麼事說的雲山霧罩的),你若是真心,不,你若是想留得性命安全離開,就鄭重我們回答。
然而在葉王聽來,這倒真像是發現了他接近新神是彆有用心,才順勢猜測起了他的身份,最後提及高天原這句,倒像是恃威恫嚇他的。
葉王垂下眼簾嗬嗬一笑,說:“我遇到殿下時她新生未久,很多事情無法證實,我要是撒個謊,老人家也看不出來啊……”
麻倉家通過白團子和鹹菜壇子那裡得到的消息,加上占卜算卦得到的情報,便很有信心的說:“你說你的,對錯我們會判斷。”
好笑。
你們拿什麼判斷?
麻倉葉王薄涼的想:相遇之後的事隻有他和園子知道,這些人敢說能判斷他話的真假,分明就是已經從她那裡得到了一份答案……
想起她之前和麻倉葉賢一起抓鬼受傷,聽說還是因為她肯拚死才救了那家夥一命——無緣無故的,那怕死的玩意兒為什麼會拚命去救麻倉葉賢?
該猜他們早有預謀嗎?
打從貓又股宗開始,他就應該知道,所謂的守護誓言並不可靠。
何況園子那家夥,似乎從來沒有對他立過任何守護誓言。
麻倉葉王並不擅長相信彆人,但總不好浪費自己付出的心血——他這輩子真是沒這麼耐心的順著誰過——所幸他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處理方法,結了役使契約後,她總會聽話的。
這大概……也算是廢物再利用了吧?
他本身並不擔心被圍攻,意外的是這些麻倉家的人並沒有圍堵他的意思(對麻倉家諸位來說,他好賴算個備選女婿,表情被理解為惱羞成怒了)。
回到山居時,太陽還沒落山,他穿過中庭,看到了坐在回廊前吃點心的鈴木園子。
園子嚼著紅豆糕,抬頭看到他,一愣:“你乾什麼去了?”
葉王俯首衝她一笑:“我乾什麼去了,你不知道嗎?”
園子:“哈?”
哪知葉王並沒有細究下去的意思,轉而收起那份笑容,若有所指的問她:“園子最近總是去外麵玩,都在乾什麼呢?”
“最近?”
“之前,”他改口,“是去外麵見誰了嗎?”
考慮到她一歲半的理解能力和小女孩差不多,葉王質問時並不如何遮掩語氣,甚至刻意嚴厲了些,問:“園子你,做了什麼壞事了嗎?”
他本人其實非常討厭提起【背叛】這個詞。
如無意外,並不想問她你是不是背叛我了。
話音一落,園子後脖領子的毛都要乍起來了!
園子含著一坨化開的豆沙,看著這張讓她神魂顛倒的帥臉,滿以為自己尋摸著小妖怪、試圖借此裝病和他分開的事情暴露了,瞬間就方了。
就鈴木園子這張臉,無措的表情她根本就藏不住,哪怕五官控製得住,眼神也分明就是心虛了。
麻倉葉王的笑容突兀的淡了下去。
嘴角的弧度還是個弧度,但園子莫名覺得他整個人都變得涼颼颼的。
直覺係生物覺得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脅。
園子心想我今天沒耍流氓啊,為什麼突然要弄死我了?
早上出門那會兒他戴了個可好看的頭冠,印第安風格的長羽毛有一隻掛在耳邊,晃來晃去的碰著耳肉,園子當時可想上去親一口,最後都硬生生的忍住了——她都把自己憋上火了,這人怎麼這麼難伺候啊?
無奈現在他就是可愛啊,園子戴著深情濾鏡,看他發火都覺得可愛!
尤其因為知道他早晚要涼,園子對這段單戀抱有謎一樣的悲劇情懷(是她很喜歡的浪漫元素了!),本著能處一段處一段,能多看一眼美人多看一眼的心理,特彆沒有逼數的把自己放在了包容者的位置。
有花堪折直須折啊。
畢竟一個大帥哥呢。
於是鈴木小姐決定主動轉移話題。
她談戀愛的時候特彆全心全意,那戀愛腦,成天到晚除了對象根本想不到彆的,為他們做什麼都行,今天白天,又坐那傷春悲秋的回憶了一番麻倉葉王糟心的同年,頓感心如刀割,憐愛異常,為了彌補他缺失的同年,一口氣買了三串糖山楂兩盒綠豆糕。
結果對象一天沒回來,她沒注意都給吃完了。
所幸還有個彆的!
鈴木園子嗖的一下站起來,鞋都沒穿,光著腳吧嗒吧嗒的跑回了屋裡。
興衝衝的腳步聲中,遠去的鈴木小姐並不知道,在她突然產生異動時,那印第安裔祭祀的袖子裡,曾敏銳的亮起過一陣不祥的紅光。
三十秒後,隨著又一陣吱悠悠的輕響,鈴木園子舉著個橘黃色的紙風車,又吧嗒吧嗒的跑了回來。
園子把紙風車舉到他眼前,鼓起腮幫子送了它一陣烈風。
全是混了蜂蜜的豆沙味。
作者有話要說: 總歸在十二點之前,明天見真的明天見了,我難得說到做到一回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