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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柳在背後翻個白眼:“嘁,這什麼哥哥啊。”

怪不得大姐不搭理你。

元家這邊因為元棠的缺席而暗流湧動,元棠自己則是每天早早就趕到縣裡,去工地搬磚。

工地上炎熱難捱,饒是元棠再能吃苦,也是過了幾天才適應下來。

元家沒有自行車,好在小河村距離縣城不遠,十幾裡路,對於上學時候動不動就跑七八裡的元棠來說是小問題。

再加上胡燕也很快敲定了地毯廠的工作,等到她那邊手續走完,胡燕就能每天跟她一起上下班。

元棠知道胡燕其實不用這麼做的,地毯廠是包住不包吃,廠裡有空宿舍給這些女工們住,胡燕是為了能捎帶自己一把才每天蹬著自行車跑來跑去。

念及胡燕的幫助,元棠每天都勸胡燕去考證。

“縣城裡有電大,隻要晚上去上兩小時課就能拿證,你總不能乾一輩子車間吧,我記得你數學不是還行?就算不行我也可以給你補,你去考個會計證出來。以後這個肯定吃香。”

上輩子地毯廠也就再堅持了三四年,之後就發不出工資宣布倒閉了。元棠知道現在告訴胡燕將來地毯廠會倒閉沒有多大用,過去二三十年裡,當工人都是最光榮的事情,旱澇保收的國營廠子,就算是聽說過會倒閉,誰也不會想到自己身上。

她不知道上輩子胡燕在地毯廠倒閉之後又做過什麼工作,但沒有學曆也沒有技術,想來也有過一點困難時期。

胡燕一臉苦惱的看著元棠:“我都畢業了,還要去上學啊?”

她是真的不想去,上學太苦了。

元棠難得認真道:“要去的,燕子,我知道你現在覺得當個工人挺好,你還有兩個哥哥能拉拔你,但是彆人有不如自己有,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胡燕耷拉下眉頭:“我知道……唉,小棠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啊?我最近覺得你突然變了好多,以前你不會跟我說這樣的話的。”

元棠僵了一下,突然之間多了幾十年的記憶,誰能不變呢?

“那你覺得我變得好不好?”

胡燕想了想:“好的吧,我覺得你現在成熟很多哎,我哥說了,人要成熟點才不會被騙。有些人會說你變了不好,那說明對方不懷好意,他是盼著你不變,好占你便宜的。”

元棠沉默片刻,喃喃自語道:“是啊,隻有為你好的人才盼著你不被人騙。”

胡燕突然雞血,站起來蹬自行車:“我才不會被騙呢!小棠,我們掙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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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在城北,元棠和胡燕在地毯廠門口作彆,沿著地毯廠走上十幾分鐘,就能到工地。

元棠穿著帶補丁的短袖,下身是黑色的褲子,膝蓋的地方蓋著兩個大補丁。

離著老遠,她就聽見胡燕的二哥胡明在訓人。

“就抹個麵,你是耳朵裡塞驢毛了是吧?怎麼能理解成叫你給這個麵刮下來,你自己不長腦子嗎?你告訴我,外立麵刮水泥乾啥?刮下來給你腦子嵌裡頭是吧?”

胡明今年二十多歲,長得矮粗,可這會兒他站在那兒,衝著眼前比他高一頭的男娃直蹦臟字,凶的嚇人。

那男娃瞧著才十五六,正是年輕脾氣暴躁的時候,被胡明指著鼻子罵,罵的臉都紅了,緊緊攥著拳頭,低頭不說話。

胡明罵了一會兒,轉頭看見元棠已經開始拉磚,心情終於好了些。

前幾天妹子跟他說要介紹元棠過來乾活的時候,他其實沒那麼情願。

工地上,講究點的都不愛用女的。你想想,正午最熱那會兒,一群大男人把上衣一脫,一群男的誰也不說誰。可要是有個年輕小姑娘在場,甭管是男的嘴裡不乾不淨說點啥不合適的話,還是小姑娘捂著臉不好意思,大家都下不來台。

所以胡明被妹子纏的沒辦法,想的是讓元棠來乾兩三天,回頭找個借口給人攆了就是。

不過他覺得不用等自己攆,元棠估計連一天都撐不住。

誰承想,元棠來乾了兩天,居然真的堅持下來了。

工地上幾個重活,拌水泥,篩沙子,搬磚,元棠樣樣行。

有幾個年紀不算大的工人嘴裡胡沁,說些帶葷的話,元棠也是不軟不硬碰回去。

最主要的是,這丫頭見誰都喊叔伯,有些年紀明明才二十幾的,一被喊叔伯,頓時也不好意思再找她調笑了。

除開乾活,元棠就默默在一邊待著,她在工地邊上撿了個破草鋪子,搭在房子的邊上。等到中午休息吃飯時候,她也不跟彆人一起進那蓋好的半層屋裡,就一個在草鋪子下吃點東西休息。

胡明膽大心細,看在眼裡,對元棠很是欣賞。

本來他就打算提醒元棠不要進屋子裡,男人們多,中午都是脫了上衣睡覺,有那不講究的,下麵也是脫個精光。

一個工地十來號人,他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還不如清清靜靜在外麵,視野寬闊,也避免出什麼不好的事。

如今元棠自己處理完了,胡明自然也省心不少。

匆匆忙忙一上午,元棠拉了一趟又一趟的沙子,早上在家裡吃的那兩個紅薯根本不頂事,早就給她餓的眼冒金星。

終於等到中午,元棠趕緊點起煤油灶,把拿來的麵條放進去煮,拿出來醃的辣椒圈,再從兜裡掏出來豬油,挖一勺豬油擱在麵湯裡。

工人們都是自帶的飯菜,不過因著很多人都是家裡的頂梁柱,飯菜都還像樣些,家裡做的醬,偶爾有誰帶了點炒菜,分著就是一頓。

元棠不知道元德發知不知道自己在外麵乾什麼,反正家裡最近不管她,她就每天出門帶上糧食。

隻是家裡的糧食好帶,菜和油卻沒她的份。幸好還有之前藏下來的豬油和一塊三,元棠算著等自己把這點豬油吃完了,就再去買一斤肥肉回去煉油。

她是想掙錢,可也沒打算把自己命搭上。重體力活,每天沒有點油氣根本不行。

正吃著,就聽見胡明那個徒弟的聲音,她偷偷從草鋪子底下往外看。

半大小子正衝著來送飯的親媽發脾氣呢。

“我不乾了!什麼破活,每天就是頂著日頭刮水泥,辛辛苦苦學,還要挨罵,就兩塊錢,乾這有屁用!”

“你甭勸我,我要去南方,你跟他說,我不乾了。”

那上年紀的農村婦女急的直冒汗,又是哄又是勸:“兒啊,咱還是找了人才過來的,攀著多少門親戚才找的活。你彆說不乾就不乾,誰家學手藝不是這樣學來的,他罵你,你彆往心裡去,咱學會了就不來了。”

那少年眼睛紅紅的:“我不乾!你說不說,你不說我自己去說!”

他旋風一般到了胡明麵前,撂下一句不乾了就走。胡明正吃著飯呢,他是技術工種,中午還能跟小包工頭混上一頓肉,嘴裡的豬頭肉還沒下去,就被徒弟甩了一臉脾氣。

胡明也不是個脾氣好的,他嘴巴一橫:“行啊,那滾吧。”

多少人求他教呢,這小子不知好賴。

那小子的媽一臉苦相,趕緊過來賠罪。胡明也懶得跟她一個女人家計較,擺擺手就讓她回去。

元棠聽了這麼一場鬨劇,下午就找到了胡明。

胡明跟見了鬼一樣:“你說啥?你想學瓦匠?”

元棠堅定點頭:“對,你教我吧,我保證挨得住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