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到“帳”的時間結束,輔助監督發出異常警告。
吃力的維持著站立的姿態,七海建人在模糊到幾乎不能分辨具體之際,前方正對他高高舉起螯肢,打算將他狩獵的一級咒靈忽然頓住。
隨後,視線內的咒靈作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動作——
它在撤退。
七海建人頓時心一緊,聲如擂鼓。
這樣的動作隻會代表一件事,有讓這隻高階咒靈都為之忌憚恐懼的東西來了。
他想要去看,但卻不敢妄自發出半點動靜。
一人一靈就這樣,在這片無聲的恐怖氣息下,僵硬對峙。
忽然。
七海建人聽到空氣發出的爆裂聲。
連帶著耳邊激烈的雨聲都在此刻變得悄寂起來。
“噗嗤——”
隨即,是什麼東西陷入血肉的聲音。
前方模糊的黑色咒靈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後退的動作陡然僵直。
然後是濃烈的血腥味,以及一股讓他心驚膽戰、難以描述的恐怖咒力,剛剛還將他逼入絕境的高階咒靈,此刻在更加凶猛的獵者狩獵之下,竟全然沒有一絲反抗之力。
深紫色的血色撕扯半空,又混入大雨中傾盆而下。
七海建人看不見“獵人”的半點身影,卻能感覺一種冰冷、打量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心跳沉重了起來,七海建人克製住恐懼的本能,慢慢又收緊了握到的姿勢。
隻是下一秒。
“.....七海......七海.......”
熟悉的少年聲音隱約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七海建人暗道一聲不好!
他猛地撐著力道轉身。
身後早已空無一物,隻剩下雨點打在密林裡的無望之聲,聽得人心底生涼。
......
少年在雨幕裡奔跑。
將唯一發現的幸存者攙扶下山,移交給“帳”外的輔助監督後,灰原雄便一聲不吭地扭頭紮進雨幕中,頃刻不見身影。
希望是他想太多了.....
灰原雄抿著唇,劇烈的奔跑讓他呼吸急促,但他沒有停下腳步,隻想儘快趕到七海身邊,將有可能消息告知。
或許那隻近二級的咒靈並非這次案件的目標,在這一眼望不到儘頭的深林裡,可能還存在另外一隻更加恐怖的咒靈!
藏在產土神像內,偽裝成神明,等著祭祀的人送上門來。
可這樣的幾乎狡詐的行為,真的是一隻二級咒靈能做出來的嗎?
灰原雄越感不妙,奔跑的速度一提再提。
但這間深山太大,密林叢生,加上暴雨在山間漫起的水霧,很快他就迷失了方向。
無奈,灰原雄乾脆停下來,深深一個呼吸,用上咒力,抬手在唇邊輔助擴音:“七海!!!你能聽到我嗎?!!!”
聲音穿破雨幕,驚起周圍無數展翅聲。
但很快又被雷雨壓了下去,連連幾聲,都沒能再泛起水花。
灰原雄抹了把臉,喃喃道:“......好像沒有什麼用。”
無奈,他乾脆又往回跑,準備去找輔助監督。隻不過才返回了小段距離,他忽然就聽到了背後的一聲招呼。
耳熟的嗓音,來自一個根本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灰原雄頓在原地半晌,才又大夢初醒般猛地扭頭朝身後看去。
穿著黑色寬大雨衣的金田一三三站在雨幕裡,深紅的眼看向他,唇角帶著熟稔的微笑:“好久不見了,灰原。”
“.....三三?”少年愣愣地眨眼,被暴雨淋濕的模樣,像是落水的小狗,小心翼翼地看著她,“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金田一三三未置可否,隻是抖了抖手上的黑色長柄雨傘說道:“這場雨太大了,小心感冒。”
灰原雄愣愣地看著對方遞出的姿勢,想都沒想就走上前了幾步,伸手道:“.....這把傘,和我的傘好像.....不過....”
他的傘落在了神社裡,沒能拿上。
剛接到雨傘,少年的話才說出半截,腹部卻突然傳來劇烈的疼痛。
灰原雄後知後覺的低頭,才發現如注的血流正順著沒入的刀劍迸出。
握刀的手纖細又白皙。
卻讓他看得一陣暈眩失力。
“不反抗嗎?”金田一三三看著連一絲掙紮都沒有,隻是緊緊握著傘的少年,反手抽出了刀刃。
踉蹌退了兩步,灰原雄捂著傷口跪在原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睜著眼看著她,怔怔地看著。
雨水落在少年清澈乾淨的眼底,像是淚水。
金田一三三握住刀柄的手猛地收緊,旋即也退了兩步,垂著臉看不清情緒,隻能看到她動了動唇,輕聲道:“吃了他。”
頃刻,腳下的黑影化為蛛影,張開鋒利的口器——
“哢嚓。”
.....
七海建人目眥欲裂。
金發術師在近乎失明的視野中,撐著即將到達臨界點的身體,尋著咒力拚命趕來。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
黑色的身影,刺入的刀光,殘酷的語言,半跪的少年.....
原本快要消失的視覺在這瞬間,忽然突破極限,回光返照般讓他看清楚了下一秒的殘酷畫麵——
醜陋的咒靈張開巨大的口器,鋒利的蟲齒將人一口,攔腰截斷。
“不!!!灰原.......!”
“咚!”
黑暗席卷而來。
倒下的七海建人在最後看見的....
是一雙恍若噩夢的紅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