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被你打碎的那家夥……”她表情木然地指了指真人碎掉的地方,“強嗎?”
“誒,有很強嗎?”埼玉用食指撓了撓臉,“不清楚,反正一拳就解決了。”
“……這樣,啊。”
釘崎野薔薇木著臉放下了手。
“埼玉老師!”
這時候,被吹得更遠一點的傑諾斯、虎杖悠仁與吉野順平同樣也起身找了過來。三人同樣看見了埼玉擊碎“遍殺即靈體”的那一幕,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哦,你們都在啊!”
埼玉看了看幾人,隨後又往周圍環視一圈:“還有彆的人嗎?”
“還有一個火山頭咒靈。但是剛才它的氣息就消失了。應該是逃跑了吧。”傑諾斯據實以告。
他的目光落在埼玉手裡拖著的羂索身上:“這個敵人果然也被老師解決了呢。”
“嗯。這家夥囉囉嗦嗦說了一大堆廢話,所以浪費了不少時間。”埼玉回答,“總之我先打碎了他的殺手鐧,然後揍了他一拳。之後他好像就沒招了。所以我帶著他回來了。”
“……”
眾人對埼玉那簡陋的描述方式已經麻木了。這時,埼玉突然“咦”了一聲,動了動腳,踢開了腳旁的一塊水泥。
水泥猛地飛了出去,將遠處的建築撞出了一個大洞。而水泥下露出來的,是一個布滿眼睛的小小正方體。
不愧是高僧遺體化作的特級咒物。經曆了涉穀站接二連三的衝擊,獄門疆卻依舊完好無損,巋然不動。
“哦,這個小方塊果然就在這裡。”
埼玉彎下腰,將獄門疆拿了起來。
“五條悟就在這裡麵嗎?”他有些意外地盯著獄門疆上的眼珠子,看了一會兒後突然過電般打了個顫,“總覺得看久了就有點惡心。”
“……是嗎?埼玉你這麼說,可真讓我傷心啊。”
埼玉話音落下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獄門疆裡穿了出來。
“這個聲音是……”虎杖悠仁一怔,連忙叫道,“五條老師,是你嗎?”
“是我是我哦,悠仁。”那個聲音肯定了五條悟的猜測,“自從發現順平來了以後,老師我就在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傳到獄門疆外麵,到現在總算是成功了呢。”
“五條老師,你在那裡麵沒問題吧?”虎杖悠仁連忙問道,“有危險嗎?”
“啊,危險什麼的暫時是沒有的。但我雖然能看見外麵的狀況,身體倒也出不來。”五條悟的聲音說道,“在獄門疆裡,物理上的時間並不會流逝。這也意味著呆在這裡麵的一切物體的狀態都不會改變。人體也無法衰老或者成長,而是永遠保持著被封印那一刻的身體狀態。”
“換句話說,就算我要被獄門疆裡封印一千年,等出來的時候,你們早就成為了考古對象,而老師我依舊是風華正茂的28歲handso guy。”
“這樣啊……”吉野順平自言自語,“這麼說,至少五條老師不會遇到任何生命危險。”
沉默持續了片刻。
埼玉的目光驟然認真了起來:“要我來打碎它嗎?”
“你可彆吧。”釘崎野薔薇想起剛才埼玉一拳秒殺“遍殺即靈體”的場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彆把獄門疆裡的五條老師也跟著一起揍了。還是想辦法解開封印吧。”
埼玉頓了頓,認真的表情再次退化成呆滯的表情:“……”
說得也有道理。他默默想,如果不是徹底消滅的話,這次可能沒有自己出手的餘地呢。
“我的事情可以延後再提。目前最緊迫的問題,是埼玉你抓到的那個人。”
獄門疆內的五條悟說道:“很慚愧,某種意義上,我算是那個人的老相識了。”
“怎麼回事?”虎杖悠仁連忙問道。
“……那個人的大腦,並不是原裝貨。是大腦侵占了這具身體。”五條悟說道,“而身體的主人,是和我同期的術師,夏油傑。”
聽了五條悟的話,吉野順平猛然想起了菜菜子、美美子姐妹的囑咐:“對了,帶我來的那對雙胞胎姐妹也說過類似的話,而且要我幫他們殺掉這個男人。”
想起自從傑諾斯和特級咒靈開戰之後,就再也沒見過菜菜子、美美子姐妹二人,吉野順平的心不由得沉了沉。
“那兩個女孩是傑的養女。”五條悟說,“她們應該是為了讓傑的**得到解放吧。”
“無論如何,我也對傑的身體被侵占一事負有責任。傑……夏油傑曾經叛變成為詛咒師,又在去年的百鬼夜行事件中被我殺死。”
五條悟解釋道,“假如當初,我把他的屍體交給了硝子處理,那他的身體就不會被侵占。但出於曾與他是摯友的私心,我並沒有這麼做。”
“現在的我現在無法離開獄門疆,所以沒辦法親手糾正這一錯誤,就隻好拜托你們了。”
五條悟的聲音和平時並沒有太大區彆。他被封印在獄門疆中,眾人無法看到他此刻臉上的表情,自然也無從得知他此時的情緒。
“那家夥替換了傑的大腦,藏在他的腦袋裡。隻要打開額頭上的縫合線,就能夠祓除它了。”五條悟說,“埼玉,能拜托你嗎?”
埼玉的表情驟然鄭重了起來:“……雖然能感覺到你在很認真地拜托我,但是我完全沒有聽明白。”
五條悟:“……”
靜默持續了片刻。突然,一聲輕笑響了起來。
“你還是沒有變呢,悟。”
下一秒,虎杖悠仁等人同時一驚,猛地將目光投向了羂索,身體也本能地做出了戒備的姿態。
隻有埼玉依舊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表情依舊呆滯:“啊?”
靜寂持續了片刻,獄門疆裡傳出了五條悟的聲音:“傑,是你嗎?”
“啊……”
從剛才開始一直一動不動的羂索突然動彈了一下。他也沒有逃跑,而是調整了一下動作,無力地在廢墟中坐了起來。
“你們不需要對我這麼警戒。”
像是察覺到虎杖悠仁等人的警惕,羂索——或者說現在的夏油傑自嘲般說道:“光是動彈一下身體,就足以讓我竭儘全力了。要不是占據我肉〇體的羂索被打得暫時失去意識,我恐怕根本沒辦法暫時控製自己的身體。”
“……傑,你現在打算怎麼做?要逃跑嗎?”五條悟問,“畢竟你的大腦已經沒有了,等羂索的腦被移出來,你的身體也會死掉的吧。”
出乎意料,獄門疆裡五條悟的聲音顯得很平靜。而夏油傑則是在聽見他的話之後苦笑了一聲:“怎麼會逃。”
“不說我現在已經完全沒有體力,就算還能行動,我也不會逃了。”
他沒有問五條悟事到如今,會不會再次選擇像在高專時期那樣放走他。畢竟在一年前的百鬼夜行裡,五條悟就已經交出了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
“看看現在的你和我,悟。”夏油傑苦笑了一聲,“你變成了一個小方塊,而我則是一具被占據的空殼。還真是狼狽啊。”
五條悟:“……”
夏油傑垂眼看著自己身前的廢墟,喃喃說道:“當初的我一心想要保護普通人,但卻見識了他們的劣根性,被想要拯救的普通人背叛。因此我把他們當做卑劣的‘猴子’,同樣背叛了他們。”
“我拋棄了一切,甚至手刃了親人,背叛了友人,成為了整個咒術界欲除之而後快的罪人,就是為了成就我的大義。但結果呢?”
無人看見黑色的長發下,夏油傑的瞳孔縮成針尖大小的一點:“我失去了親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人性。後來我甚至失去了我的身體,我的‘咒靈操術’,以及我一直以來保護著的那兩個女孩。”
使用同一具身體時,記憶也是共通的。夏油傑的眼前浮現出羂索掌控身體時的記憶。
他也聽到了,埼玉所謂的“興趣”到底是什麼的那番言論。
埼玉擊碎“漩渦”的那一拳,同樣打碎了夏油傑叛逃的原點。
一旦發現原點是錯的,後麵的道路就隻有一錯再錯了。錯誤的種子,是無法結出正確的果實的。
“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我過去拯救人類的‘理想’,隻是半吊子的理想。而我想要堅持的‘大義’,脆弱得一拳就能被人擊碎。歸根結底,這些東西從來都沒有真正屬於過我,從來都不是我自己的東西。”
夏油傑長歎:“我輸了,輸得一無所有。就算我現在逃跑了,今後又能怎麼辦呢。”
獄門疆裡,五條悟靠坐在漆黑的狹小空間內,一言不發。
十幾年前,想要拯救人類的夏油傑,與現在,想要拯救人類的埼玉。
夏油傑的信念隻是半吊子的信念,是他被外界灌輸的想法,被彆人強加的責任。因此,一旦被拯救的對象與他的想像相悖,他的信念就會受到打擊,從而導致徹底幻滅。
但埼玉則不一樣。埼玉的所作所為,全部出於自身興趣,因此除了本身興趣消退外,不會有任何受傷的餘地。因此無論誰說什麼,都無法令他產生動搖。
因此,五條悟很清楚,一直以來都被其他人的意誌裹挾著行動的夏油傑,是絕對無法贏過興趣使然的埼玉的。
——假如高專時期的夏油傑能夠遇到埼玉就好了。那時候他還年輕,說不定他的人生軌跡會有所改變。
但是現在,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你們誰來乾都好。打開我的大腦,把羂索拿出來吧。”
一片寂靜之中,夏油傑平靜的聲音響起:“我已經沒有繼續活下去的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