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貝山醒過來的時候,正好是下午三點。
他睜開眼睛,覺得頭有些昏沉,等到看清楚周圍的環境,心頭頓時湧上一種怪異的感覺∶麵前是他的辦公桌,上麵放著電腦、記事本、文件資料,還有慣用的水杯等等,一切都很熟悉,沒錯,他正在自己的辦公室。但有個問題是,這間辦公室隻存在萬築的老辦公大樓——先不說在他的記憶裡,萬築早在五年前就搬去了新大樓,光是看這些室內陳設,像是他才接手萬築的那幾年用的,實在有些久遠了。
賀見山開始覺得有些荒謬。他努力回憶了一下,就在醒來之前,他才和林回一起吃了午飯,然後他在客廳處理工作,林回一邊給家裡的綠植修枝,一邊跟他閒聊。之後他好像有點犯困,就躺在沙發上休息了一下。
再一睜眼,便是現在這個情況了。
賀見山隨手翻了一下桌上的文件,發現日期是在十年前的三月份。十一年前他二十五歲,接手萬築沒幾年,但是已經將公司穩定了下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他現在真的在十一年前,那麼林回是不是也在這裡?
十一年前的林回是二十歲,不出意外,這個時間段他應該是在上大學。賀見山忽然想到什麼,開始在桌上找起來。果然,他找到了一份名為《蜜糖罐計劃公益基金申請彙總記錄》的文件,他打開翻了一下,看到了熟悉的申請表,表格上所有的填寫和他之前看到的那份一模一樣。
賀見山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現在基本可以確定了∶林回這會兒是京華農業大學園藝專業的大三學生,半個月前,他在宿舍填完了這份蜜糖罐基金的申請表。
賀見山看著證件照上林回的笑臉,心裡慢慢平靜了下來。他不知道現在是在做夢,還是更離譜-點的像書上寫的那種穿越、或者靈魂出竅之類,先姑且當做是在做夢吧。總之,他能夠深刻地感覺到自己跟這個世界好像有些割裂,但因為夢中的景象都過於熟悉,又奇異地覺得十分自在。當然,他不太明白為什麼這個夢能上他保留如此清醒的意識,但是,他發現自己或許能夠像遊戲一樣開啟一個新的人生存檔,便忍不住期待起來。
想到這裡,賀見山按下了辦公桌上的電話∶鐘莉,來一下我辦公室。
十一年前,萬築的總經辦負責人是鐘莉,她做事認真負責,後來因為個人原因離職去了彆的城市。賀見山記得蜜糖罐基金每個月贈送給林回的禮物,就是由她親自去送的。
鐘莉很快走進了辦公室∶賀總,您找我?
聯係京華農業大學,就說我要捐贈—賀見山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園藝專業需要什麼,捐贈一筆專項研發費用,給園藝專業。
鐘莉麵露疑惑,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她在總經辦已經做了三年,算是個老人了,雖然賀總為人比較嚴肅,要求也很高,但一直是個非常有條理的人,怎麼今天他說的話她一點聽不懂呢?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賀總好像跟平時不太一樣,明明是在很平和的說話,卻給人無法忽略的壓迫感。
賀見山很有耐心地重複了一遍,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你跟對方說一下,我對國內的大學一直充滿向往,如果可以,希望能有個機會和學校的老師,還有-
賀見山頓了一下∶還有學生代表,好好交流。
鐘莉花了幾分鐘才明白過來賀見山交待的新任務∶一個普普通通的下午,賀見山忽然要給農業大學的園藝專業送錢,甚至還暗示要學校安排一個座談。他們萬築跟農業有一毛錢關係嗎?
她欲言又止,憋了好半天,最後實在忍不住還是問出了口∶您—我能問一下為什麼嗎?
賀見山看向麵前的人∶除了特殊情況,萬築對辦公著裝沒有過多要求,但鐘莉為人謹慎,總是習慣身著深色正裝;而後來接替她位置的安妮,則要輕快活潑許多。這是一個荒誕又奇妙的夢境,儘管這一切是如此的真實和清晰,但辦公室裡的所有,都在提醒他這不是實際發生的。賀見山並不會因此而感到緊張或者擔心,他甚至隱隱地希望這個夢境不要太快結束——
因為林回,這個夢境裡有林回,一個他從未認識和了解的林回。
他們還沒有相遇。
賀見山的嘴角彎起一個柔和的弧度。過了好久,他輕聲道∶
因為我在找一個答案。
鐘莉的辦事效率很高,第二天,萬築便收到了京華農業大學的反饋。學校對賀見山的捐贈表達了強烈的謝意,領導對這件事高度重視,想舉行一個隆重的捐贈儀式,但是萬築拒絕了。賀見山希望一切從簡,安排座談就夠了,甚至學校領導不參加都沒關係,隻要有園藝專業的學生代表就行。
如此慷慨大方卻又幾乎沒有任何要求,隻是單純希望和學生聊聊大學生活,學校領導是真的信了這位年紀輕輕的董事長確實對國內大學有很多向往。他們都猜測賀見山特地點名捐贈給園藝專業,恐怕也是因為這位賀總跟這個專業有很多淵源,也算是他們農大占了便宜了,在小事上肯定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