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費事,我說完以後換件衣服就出來。”
“嗯。”
顧念轉身,快步回到院裡。
拉著林南天進門,顧念三言兩語說完,上樓換了一套日常著裝下來了。
林南天還站在樓下:“我在這兒尋思半天了,這老爺子聽著怎麼跟辦鴻門宴似的?”
顧念遲疑:“不至於,不過猜也沒用,等我回來給你打電話。”
“行。”
顧念:“等會你自己關門出去?”
“好,放心吧。”
“……”
顧念身影消失在門外,林南天站在玄關,等到外麵車開遠了,她才走出來。
站在院子裡遲疑了會兒,林南天還是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許久之後,對麵才終於接起電話。
林南天:“是駱先生嗎?”
對麵似乎在分辨她的聲音,須臾後那個溫和卻漠然的聲線微微震動:“林南天小姐?”
林南天鬆了口氣:“是我,我是林南天。”
“你找我有事嗎?”
“是這樣,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想著還是跟你說一聲——我剛剛和顧念一起呢,然後你家老先生突然就開車過來,說是要接顧念回駱家吃頓便飯什麼的。”
對麵陡然靜默下來。
這安靜等得林南天一陣心慌,不確定地問:“你不知道?”
對麵沒回答,再開口時聲線裡假作的溫和不複,剩一點冷淡的涼意:“讓念念不要答應,隻說是我不讓就好。”
“額,這個,”林南天尷尬地抬頭,看了一眼早就沒影了的大道,“可能來不及了。”
“已經接走了?”
“對。”
“…我知道了。”
“?”
林南天察覺出對麵要掛斷電話的意思,慌忙得手都抬到半空:“等等!”
對麵一頓:“還有事?”
“你知道了——是什麼意思?”
大約是顧忌著顧念朋友這一重身份,駱修壓著冷意開口:“我立刻啟程回國。”
林南天:“……”
這還真是鴻門宴啊?
·
顧念不知道這是不是場鴻門宴,隻知道從彆墅到駱家這一路上,更像場酷刑。
那位威嚴深重的駱家老爺子就坐在她旁邊,顧念恨不得把自己拍成一張紙片厚薄的餅糊在車門上,以讓自己儘可能遠離對方,但又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
於是一路上她都是僵硬狀態,等到了駱家下車的時候,顧念已經忍不住偷偷拿手敲她繃得發酸的腰背了。
跟在駱老爺子身後進了駱家主樓,顧念正不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談話時,她就見到麵前老爺子側了側身:“離午餐還有一段時間,先陪我去書房坐一會兒?”
顧念乖巧點頭:“好的,駱爺爺。”
前後進到書房裡,顧念一直安分地扮乖巧。到書房那彈性適度的真皮沙發上落座以後,駱家的傭人送上來兩杯紅茶。
到這會兒工夫,顧念還有心思想起家裡的咖啡壺忘了洗。
不過等下一秒她就大腦空白了——
駱敬遠:“你喜歡孩子嗎?”
顧念:“………啊?”
顧念紅茶杯舉在麵前,端也不是,放也不是,就那麼懵在了那兒。
在老爺子不知道是慈祥還是威嚴的眼神裡,顧念呆足了五秒鐘才慢慢回過神。但她還是有點不確定自己方才耳朵裡聽到的:“孩子?”
“對,孩子。”
顧念慢吞吞放下杯子,在身邊比量了下:“就是那種,小孩兒?”
“嗯。”
確定了答案以後,顧念尷尬地收回手勢:“還挺喜歡的,小孩嘛,都很可愛。”
“喜歡就好。”
駱老爺子點了點頭,端起紅茶杯來了。
駱敬遠喝茶的這幾秒,顧念是喝不進去了,滿腦子都是以往看過寫過的無數個劇本在麵前晃來晃去。
在她的思路已經駐足於“難道駱修年少失足在外麵留下了個私生子”這類狗血劇本前時,駱老爺子終於品完那一口紅茶,也吊夠她了。
駱敬遠放下紅茶杯,幽幽開口:“駱修就不喜歡,駱湛也不。”
“……?”
顧念沒跟上這個轉折的思路。
好在駱敬遠似乎也沒逼她跟上,自顧自說了下去:“但這不能怪他們,怪我,怪駱家。尤其是在駱修身上,這兩年沒什麼事兒的時候,我就會想,是不是當初以為‘為他們好’的教育方式,還是走上岔路了。”
“……”
顧念沒敢說話,心想您還是謙虛了——
就駱修那惡龍性子,都不是岔路,非90度直線俯衝墜崖的教育方式大概是教不出來的。
駱敬遠緩著聲,繼續說道:“但孩子是無辜的。”
“——”
顧念頓時警覺,緊繃起腰背靜待一段駱修當年的失足少年經曆。
然後她就見駱老爺子幽幽地看向她:“尤其是還沒出生的孩子。”
“?”
顧念怔住。
還沒出生,也就是說最多是懷胎九月,這會兒才1月,往前推**個月正巧是她和駱修在劇組最初相遇的時候。
劇組裡沒時間也沒條件,那就是之後……
顧念臉色一變。
僵了幾秒後她皺眉:“我相信他不是那種人。”
“?”
這次輪到駱老爺子愣了。
他顯然不知道這幾秒的時間裡,坐在他麵前的這個小姑娘已經在腦內走了多少萬字的狗血小劇場。
兩相沉默。
終於,某種認識在對視裡達成。
顧念尷尬地抿起唇:“好像我搞錯了……您說的孩子是指?”
駱敬遠:“你們以後的孩子。”
顧念:“……”
這話題的開啟方式就離譜。
不過經過了之前那番衝擊,連這個本該讓顧念大吃一驚的話題都顯得不算什麼了。
她猶豫了下,誠實道:“駱修和我都還年輕,我們說好的是再過兩年再完婚,更沒有那麼急著想——”
“但我老了。”
駱敬遠坐在沙發裡,突然沉沉地歎了口氣。
顧念哽住。
她下意識地抬了抬視線,目光在老人家那白色的頭發上飄過去——
駱家老爺子的威嚴,讓她和其他人都已經本能地忘了他已經是個年已耄耋的老人這個問題。
駱敬遠的聲音裡透出一種罕有的暮氣:“不久前,家裡的醫生剛給我做過上半年的檢查……”
顧念心裡一緊。
餘音消止在歎氣聲裡,駱敬遠沉默後抬頭:“唐染還小,變數也未可知,我催不得。你和駱修年紀合適,如果你也不喜歡孩子,那我自然不會說什麼,但既然你不排斥這方麵的想法,無論是從母親還是孩子的角度來說,都是在年輕時更好調理,你說呢?”
顧念遲疑了下:“道理是這樣沒錯……”
“當然了,孩子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變出來的,所以這件事我也並不急著催促你們。”老爺子敲了敲拐杖,很善解人意,“隻是有個問題——雖說你們已經訂婚了,但畢竟沒辦宴;隻要還沒完婚,孩子往前推算的時間比婚禮早,在圈裡總是要招人閒話的。”
“這我知道。”
見顧念點頭,駱敬遠也露出滿意的目光:“我就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那這事情就這麼定了?”
“——?”
顧念聽得茫然地抬頭,不等她問一句什麼事就定了,便見駱老爺子仰頭,朝書房外喊了一聲:“林易!”
房門推開,一道身影快步進來,停到沙發旁邊:“老先生。”
駱老爺子一改方才暮氣沉沉的模樣,眉眼煥發著光彩:“既然顧念同意了,那駱修的意見就僅做參考了嘛。讓他們選個今年最好的日子,請帖撒出去。這可是駱家近二十多年裡最重大的一件事了,必須辦好,知道麼?”
“是,老先生。”
顧念目瞪口呆地看著老爺子和管家兩個人在自己麵前一唱一和。
幾秒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駱爺爺,我——”
“嘶,哎呦,我的心臟。”駱老爺子單手扶住胸口。
林易上前:“老先生?”
“不行,我先回房休息了。你送顧念去唐染那兒吧,她們姐妹共同話題也能多些。”
“好的,老先生。”
幾秒後,書房裡就隻剩下顧念和笑眯眯的管家林易了。
顧念茫然地坐在沙發上。
她緩緩回頭:“林管家,駱爺爺說要定的是什麼事?”
“顧小姐,瞧您說的,還能有什麼事。”
“?”
林管家笑眯眯的,像隻狐狸——
“那當然是您和大少爺的婚禮了。”
顧念:“……”
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