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年
正三所
蘇偉跪在院子裡發呆,天上微微飄著雪花,但是一點兒也不冷。他身上披著皮製鬥篷,膝蓋下墊著厚厚的墊子,可能怕他受涼,墊子四周藏了小暗爐,烘得熱乎乎的。
對於這躺著也中槍的倒黴事兒,蘇偉沒多大感覺,畢竟是連慎刑司都進過的人了,奴才嘛,不受點委屈還算奴才嗎?蘇偉特彆高姿態的想著,不遠處傳來挺熟悉的腳步聲,蘇偉轉頭衝來人傻傻一笑,卻被那人的一臉寒霜嚇了一跳。
“主子……”蘇偉小聲地問候。
四阿哥站到蘇偉跟前,“跟爺進來!”
蘇偉咽了口唾沫,他很想說還沒到一個時辰呢,可是轉念一想,還是彆沒事兒找事兒了,遂緩緩站起身,跟著四阿哥進了正殿。
中庭正殿
吳全跟著小宮女匆匆進了屋子,給福晉行了一禮,“奴才參見福晉。”
“怎麼了?有什麼急事兒?”福晉坐在椅子上,端著茶碗。
“奴才聽說,福晉罰了蘇培盛?”吳全微微抬頭道。
福晉點點頭,“沒錯,一個奴才罷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吳全歎了口氣,壓低嗓音道,“福晉不知道,這蘇培盛可不是個簡單的奴才。”
福晉往椅背上靠了靠,“我知道,薑嬤嬤告訴過我,他很受四阿哥看重。可再怎麼看重,也不過是個奴才,和四阿哥後院的人來往過密,四阿哥也不會輕縱?更何況,我不過是罰他跪上一個時辰,小懲大誡而已。”
吳全閉了閉眼,“福晉,您是被李格格算計了。這蘇培盛是自小伺候著四阿哥的,如今已經快十年了。當初蘇培盛被連累進了慎刑司,四阿哥還派人去給送藥,回來後照常貼身伺候。四阿哥得痢疾那年,蘇培盛是日夜照顧,甚至公然斥責太醫。這幾年來,四阿哥不管走到哪,必然帶著蘇培盛,那份受寵可不是一個看重可以概括的啊。”
福晉皺了皺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吳全低下頭,“奴才什麼意思也沒有,隻是告訴福晉,這所裡哪個奴才您罰了都不怕,唯獨這蘇公公,您不能動。”
福晉身子一僵,還未開口,門外詩環急急走進,到福晉身邊耳語道,“主子,奴婢聽說,四阿哥在十三阿哥那兒打翻了硯台,事後……把蘇公公叫進了正殿,現在還沒出來。”
福晉的手緊緊握著椅子扶手,身子微微抖動,“我知道了,你們都下去。”
吳全、詩環退出正殿,詩瑤低下頭道,“主子,您彆太擔心,這吳全的話未必全然可信。您到底是四阿哥的福晉,四阿哥總不能為了一個太監公然責怪您。退一萬步講,就算四阿哥生氣,還得考慮如何向皇上、德妃娘娘交代呢。”
福晉的臉漸褪下了全部血色,聲音也略微虛弱,“我知道,隻是……我想要的不是那份交代……”
前院內廳
四阿哥坐在榻子上,地上跪著蘇偉、王欽。
蘇偉側頭看看躬著身子的王欽,他真是小看了這個人,今天要不是王欽,四阿哥與福晉的事兒恐怕要鬨大了,而他估計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你的話,我記著了,你下去。”四阿哥聲音不含溫度,但已經冷靜許多。
“是,”王欽叩了一頭,躬著身子退下。
“起來,”四阿哥低下頭,蘇偉緩緩地站起身,慢慢磨蹭到四阿哥身邊,“主子,您心疼奴才,奴才知道,但王公公說得有理。”
四阿哥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看向窗外,剛剛他要奪門而出時,被王欽迎麵攔住,這個奴才什麼都沒說,隻說了一句,“四阿哥,您不記得蘇公公在承乾宮挨的那頓板子了嗎?”
四阿哥渾身冰涼,他大意了,衝動了。如果沒有王欽的這句話,他可能會跑到福晉的屋裡,跟福晉大吵一架,甚至可能公然責罰福晉。可是那之後呢?
烏喇那拉氏是皇阿瑪賜給他的,這件事如果傳開,蘇培盛,還有活路嗎?
中庭東廂房
李氏麵帶笑意地坐在榻子上,玩弄著自己的護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