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二年
禦花園拐角處
太子走到一個披著翡翠色鬥篷的女子身後,微微躬身道,“姨母。”
赫舍裡氏回過頭,以往豔麗的臉龐消瘦了很多,隻一雙眼睛還帶著張揚的亮光,“胤礽,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太子直起身子,麵帶慚愧,還未說話就挨了一巴掌。
“姨母,我——”太子的臉龐微微帶著紅印,看著顫抖著身子的赫舍裡氏欲言又止。
赫舍裡氏緊緊抿著唇,眼前漸漸模糊,“你的命是用你額娘的命換來的,你是我們家族最大的期望。如今,你竟然為了一個……一個奴才做出這些蠢事!”
太子低下頭,聲音暗啞,“姨母息怒,胤礽自知對不起額娘的期望。”
“你錯了,”赫舍裡氏微揚起下巴,“你對不起的不是你額娘,是你自己!從你被封太子開始,將近二十年,你睡得比人家少,承受的比人家多。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穩固太子的地位,為了能有一天不辜負你皇阿瑪、皇額娘的期盼,登上大寶,成為一代明君。如今,隻為了一個奴才,你甘心嗎?”
太子微微抬起頭,眼中帶著酸澀,“是侄兒一時大意了,請姨母放心,侄兒一定想辦法善後。”
赫舍裡氏歎了一口氣,側過身子看向旁邊,“想要善後哪有那麼容易,總之,先把那個太醫收拾了,還有那個德柱,就當沒救回來算了。”
“姨母!”太子一時驚愕,“我——”
赫舍裡氏轉過頭,眼神驚怒,“你到現在還拎不清?不要說你是太子,就算你是普通人家的兒子,這種事也是天理不容!”
“姨母,”太子臉色微白,聲音苦澀“德柱從小伺候我,一心一意為我,這次也是……念在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他一命。”
“你!”赫舍裡氏一臉恨鐵不成鋼,深深呼出幾口氣後,“算了,他現在死了也是招眼。如今最要緊的是把你身邊的叛徒揪出來,你那個毓慶宮以後怕是不牢靠了。”
正三所
年關越來越近,四阿哥給奴才們頒發賞錢的日子率先到了。年底主子的賞銀和過年領的紅包還不一樣,紅包是圖個吉利,而賞銀卻頗有年終獎的味道了。
四阿哥自搬來阿哥所,也逐漸設立了賞罰標準,這過年在固定日子,集體頒發賞銀的事兒就是由著蘇偉的建議正式設立的。
其實宮裡的奴才們都在敬事房領月銀,錢是內務府撥下來的。
一般來說一個小太監,刨去一些花銷和孝敬,多少能剩一些。隻要沒碰上一個周扒皮的上司,且沒有過分沉迷賭博飲酒,每年還都能添補些家用。
不過,錢這種東西,誰都不會嫌少。對於主子來說,賞銀不僅是拉攏奴才的一大手段,更是一份彰顯身份的體麵。逢年過節除了自家主子的賞賜,皇上、太後、皇後都會先後大賞六宮。
原本,蘇偉針對年末賞銀的頒發,定製了一套頗為完善的交互性打分方式,但是運行了一段時間後無疾而終。主要是奴才們深入骨子的奴性,突然得到了給上司評級的權利,根本不敢運用。另外還有一些因為私憤搗亂的小心眼,比如張起麟,無緣無故地給張保打了四個大大的紅叉。
無奈之下,打分方式被簡化成了小功小過的記錄,奴才有了功勞或過錯,經過兩級以上的上司認證,就會被記錄在案,放到年末做總評。不過,這種方式就不包括蘇偉、張保、王欽等高層奴才了。
發賞銀前幾天,蘇偉他們是異常忙碌的,要根據功過簿,計算各個小太監的獎金,而各院總管、管事的賞額還要等四阿哥親定。
發賞銀當天,王欽站在廊下,蘇偉他們幾個站在下一排,一隻銀光閃閃的大箱子被擺在一旁。
小太監們麵色紅潤、精神勃發地站在院子裡,先聽王大總管的一番總結發言,然後聽各位管事的工作彙報,最後靜等著公布賞額,這個階段大家最激動,隱藏在奴性深處的競爭意識也隨之激發。
此年的光榮任務落到了張公公頭上,張保抻著冊子,揚著聲音道,“茶房小典子,賞銀五兩;庫房小恒子,賞銀四兩……”
小太監們領完銀子,就輪到管事一級的了。
王欽是最高額,三十兩,相當於普通小太監一年多的例銀。蘇偉、張保、張起麟、柴玉次一等,各二十兩。接著是王朝卿、庫魁等往下十五兩、十兩不等。
蘇偉異常滿意自己建議的賞罰方式,此種賞賜,比起銀子,更讓人在乎的是榮耀與自豪。
四阿哥書房中
蘇偉捧著自己的年終獎,坐在榻子上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四阿哥斜著眼睛看著他,不滿地皺皺眉,“就二十兩銀子,至於樂成這樣嗎?爺平時少給你銀子了?”
蘇偉嘟起嘴,將銀子揣進懷裡,“不是銀子的事兒,我是在為我的天才決策而自豪,你沒看到,大家領完銀子都摩拳擦掌的。這樣的賞銀方式,能最大化地開發人力資源,以後大家乾活兒就越來越有勁兒了。”
四阿哥垂下眼簾,翻了一頁書,“一群奴才而已,賞他們是爺的恩德,若是隻為了賞銀乾活兒,那就是要挨打了。”
蘇偉愣了愣,慢慢聳拉下腦袋,這是□□裸的代溝啊。
延禧宮
卓太醫跪在屋子當中,大阿哥站在一旁,德妃坐在首座。
“額娘,照卓太醫所說,那柳絮沒有說謊,太子……真的有龍陽之好。”
德妃靠在椅背上,沒有直接回答大阿哥的話,而是衝卓太醫道,“那人叫德柱,是太子的哈哈珠子?他呆在太子身邊多久了?”
卓太醫低頭道,“德柱八歲進宮陪讀,一直伺候在太子身邊,如今已經快十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