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二年
四月末,南巡大軍抵京。
聖上回鑾,眾臣迎駕,京中似乎格外寧靜。康熙爺並未在宮中久待,住了兩天,便奉皇太後往暢春園居住。
四阿哥回府後,常賚、沈廷正等人開始頻頻出入。年羹堯、張廷玉先後遞上了拜帖,卻被四阿哥擱置一旁。
蘇偉一早從自家主子那裡得知,編修陳夢雷參奏直隸總督李光地結黨營私,與索額圖密謀儲位,卻並未引起皇上重視。而現今,這本理應石沉大海的折子,正在四阿哥手上。
“爺為什麼不還給皇上呢?”蘇偉有點嫌棄地把折子扔遠,“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兒。”
四阿哥無力地彎彎嘴角,“這折子是皇阿瑪親手遞給我的,皇阿瑪沒開口,爺怎麼還回去啊?”
蘇偉不太明白地眨眨眼睛,拄著下巴半趴在四阿哥的書桌上,費力地想了半天道,“你們這些人都成精了,一個簡單的事兒非得搞得那麼複雜,皇上有事吩咐就直接說嘛,要換成我,肯定領會不了。”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四阿哥笑笑,伸手戳戳蘇偉的腮幫子,“咱們蘇大公公有些時候還是很聰明的。”
蘇偉嘿嘿笑了兩聲,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爺說詩玥父親那件事嗎?其實,還得多虧爺幫忙……”
四阿哥雙眼微眯,向椅背上靠了靠,語氣頗讓人捉摸不定,“還是咱們蘇公公上了心,皇阿瑪禦賜扇詩後,武氏有沒有找過你啊?可是領了你的情了?”
蘇偉咽了口唾沫,後知後覺地轉頭看向四阿哥,脖頸豎起的汗毛刺到了頭皮,有點兒寒寒地發癢。
“主子哪的話,要領也該領爺的情嘛,我回來後都沒往後院去,嗬嗬,嗬嗬嗬……”都說雍正喜怒無常神馬的,看來真沒錯,難道還沒到三十就更年期了?
三貝勒府
三阿哥靠在榻子上,麵前的炕桌上堆著幾本書稿,門人周昌言站在一旁伺候著,“主子,這是陳編修新呈上來的,近來《彙編》的進度似乎慢了些。”
三阿哥翻開一本,細細地看著,“修書一事本就急不得,憑則震的才能,爺不怕他慢,就怕他不經心。”
“爺說的是,”周昌言微微垂首,“《彙編》一經成書,必是名留青史的大作,比起永樂大典,怕也不遜半分。”
三阿哥彎了彎唇角,神色帶了些許自得。
“貝勒爺,”周昌言見三阿哥麵色和緩許多後,壓低聲音道,“陳編修向皇上遞的折子,可是您授意的?小的聽說,皇上近幾日頻頻誇讚李光地治理直隸有方,似乎不見絲毫責備之意啊。”
三阿哥偏頭看了周昌言一眼,語帶默然,“則震與李光地的恩怨,皇阿瑪心裡一清二楚。李光地如今是封疆大吏,則震還是一個小小的編修,在皇阿瑪心裡孰輕孰重,可見一斑。倒是李光地在京的行動,讓爺頗為奇怪……”
五月初,京中傳來消息,裕親王福全病重,皇上自暢春園回宮,親往探視。四阿哥等俱呈了拜帖,但因王爺病體沉屙,宗親們未能入府一見。
五月初三,禦門聽政,皇上麵帶戚色,眾臣皆上言勸慰。
四阿哥立於皇子中間,看了剛剛進言的三阿哥一眼,舉步上前,“皇阿瑪,裕親王一生戎馬,與噶爾丹幾次大戰。如今王爺久病,兒臣想請奏為王爺著書立說,彙集古今兵法與王爺平生所經,留下一本驚世奇典,既讓王爺名留青史,也能惠澤後人。”
“好,”康熙爺微抿唇角,點了點頭,“裕親王久病纏身,如此惠澤四方之事也能積些福運,隻是彙集兵書精要,誰可堪此重任呢?”
“兒臣倒有一人選,”四阿哥拱手道。
“你說,”康熙爺正了正身子。
“三貝勒府上編修,陳夢雷,”四阿哥話音一落,三阿哥身子一緊,抬頭望向皇上。
“恩,陳編修眼光獨到,文才滿腹,確實適合,”康熙爺點了點頭。
“皇阿瑪,”三阿哥上前一步俯身道,“為裕親王著書立說是文人之幸,隻是如今王爺纏綿病榻,怕是不能再為他事耗費心神,而這兵法之要亦不是紙上談兵,還請皇父三思。”
“胤祉說得也有理,”康熙爺輕吐了口氣,“此事暫緩,待朕問過裕親王後再行商議。胤禛為皇叔思慮極深,堪為嘉獎,朕剛得了《六韜》宋本,便賞給你了。”
“謝皇阿瑪恩典,”四阿哥行禮謝恩,臨起身時,看了麵色微冷的三阿哥一眼。
四爺府,福晉院裡
幾位格格拜過福晉,分坐下手,福晉看了看李氏與詩玥,語氣淡然,“你們兩個跟貝勒爺出去,一走兩個多月,也是辛苦,回來後身子可有不適?”
“勞福晉擔心,”李氏微微頷首,“妾身慚愧,一路上水土不服,伺候不周,未能為府上開枝散葉。倒是還不如武妹妹,好歹娘家還為貝勒爺爭了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