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四年
十月初,在康熙爺曉諭諸皇子的第二天,又一道聖旨傳到了八貝勒府上。
八貝勒與八福晉及一府眾人跪在院中,宣旨太監魏珠年紀不大,聲如珠玉,麵上卻看不見任何神情。
胤禩領旨後,踉蹌地起身,想讓人招待禦前太監魏珠,話還未出口,就被魏珠俯身婉拒。
“爺,咱們怎麼辦啊?”一眾人等退下後,八福晉被侍女攙扶著走到八貝勒身旁。
胤禩搖了搖頭,強撐口氣道,“皇阿瑪隻是因我從寬處置淩普僚屬一事有所訓斥,這內務府總管的位置不當也就不當了,福晉不要憂心。待皇阿瑪氣消了,我便上折請罪。皇阿瑪惦念父子之情,總不會太過為難的。”
八福晉抿了抿唇,堪堪地點了點頭。前幾日還熱鬨異常的八爺府,轉瞬間如墜冰窖。
“福晉不要太過擔心了,”侍女金環扶著八福晉往後院走去,“咱們貝勒爺有那麼多大人支持,一定會想出辦法妥善解決的。您現在正照大夫的方子調理身體,要是因這些事兒鬱結於心,氣血不和,這麼多天的苦藥就白喝了。”
“我知道,”八福晉輕吐了口氣,摸了摸越發寒涼的小腹,“眼下任何事兒,都沒有我的事兒重要……”
四爺府
張保由京郊糧莊歸來,向四阿哥講述了蘇公公的種種惡行。
四阿哥滿屋轉了兩圈,一屁股坐到榻子上,拿魔方狠狠地扭了幾下,又氣呼呼地摔到炕桌上,最後一撐下巴,靠在軟墊上喘粗氣。
張保抿了抿唇,思忖片刻上前道,“主子,蘇公公的脾氣您也知道,奴才們去傳話,他肯定不會聽的。”
四阿哥瞥了張保一眼,沉默半天道,“罷了,他要住在京郊莊子上就住著,多派點人去——不,不要派人了,讓莊子那邊多注意點兒,這時候絕對不能再惹人注意。”
“是,奴才明白,”張保緩了口氣,俯了俯身,隨即又想起什麼似的道,“對了,主子,奴才回來時,見宮中傳旨儀仗往八貝勒府上去了。”
四阿哥略一征愣,蹙了蹙眉道,“讓傅鼐來見我。”
八爺府
鄂倫岱聞訊,連夜潛進了八貝勒府中。
前院燈籠儘滅,隻有八阿哥書房亮著一點燭光。
“貝勒爺,”鄂倫岱行過禮後,與八阿哥同坐在茶桌旁,“淩普一事,朝中本來鮮有人提。隻是近來,幾個得貝勒爺恩惠的內務府官員因著張明德的事兒,上折為貝勒爺求情,例數貝勒爺的寬仁賢德,倒也並未論及其他。實在不明,皇上怎會突然以此事發難?”
胤禩麵色僵硬,深吸了口氣,“皇阿瑪是開始忌諱我了,關乎張明德、淩普一案的訓斥都不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罷了。說起來,還都得歸功我那位好大哥呢。”
“直郡王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鄂倫岱抿了抿唇角,“眼下,貝勒爺有何打算?”
胤禩斂眉思索了片刻,起身望向窗外,“幾位兄長安排的那幾個喇嘛可靠嗎?”
“貝勒爺放心,”鄂倫岱彎了彎嘴角,“直郡王與明相相交多年,彼此僚屬來往也最多。那幾個喇嘛都曾出入過直郡王府,尤其是蒙古喇嘛巴漢格隆,直郡王長女出嫁時,他曾隨直郡王入蒙古送親。但實際上,這些人都聽命於納蘭一族。如今,巴漢格隆被安排進三貝勒的牧場當差,隻要靜待幾日,由三貝勒發現其中隱情並上奏聖上再適合不過。”
“三哥與大哥的積怨可能還沒有四哥多,”胤禩緩了口氣,“怎麼保證他能助咱們一臂之力?”
“貝勒爺此言差矣,”鄂倫岱微眯雙眼,“在三貝勒看來,此一招徹底搬倒直郡王不是相助任何人,而是幫助他自己。畢竟,太子、直郡王接連倒台,三貝勒就是皇子中最年長的了。這奪儲的心思一動,哪還有精力分辨其他?”
“那就有勞幾位兄長了,”胤禩向鄂倫岱拱了拱手,麵目清冷,“本來,我還惦念著惠妃娘娘的養育之情,對此事下不了決心。如今看來,倒是我優柔寡斷了,直郡王對我,較之太子也不差幾分了。”
四爺府
月上中天,夜色濃重。
傅鼐由東花園側門而入,腳步匆匆地進了東小院。
“主子,八爺府上的探子來報了,”傅鼐向四阿哥行了一禮,“聖上因八貝勒處置淩普一案過於寬鬆,裁撤了八貝勒的內務府總管一職。上燈不久,佟佳氏鄂倫岱便偷偷進了八爺府,現正與八貝勒商議著什麼。”
四阿哥蹙了蹙眉,點點頭道,“肯定跟他們在留香茶莊與三哥共謀的一事有關,皇阿瑪會突然因淩普一案責怪胤禩,大體也是大哥動的手腳。如今,他們雙方是騎虎難下,勢必要鬥個魚死網破了。”
“可是,”傅鼐皺眉思索了片刻道,“阿靈阿府上的探子稟報說,阿爾鬆阿和納蘭揆敘不過是私下插了一個喇嘛給三貝勒,這跟直郡王能有什麼關係呢?”
“一個相麵的都能鬨出這麼大動靜,”四阿哥一手撫了撫額頭,“一個喇嘛……恐怕跟巫蠱之術,脫不開關係啊。”
傅鼐略一征愣,瞪大眼睛道,“主子是說,阿爾鬆阿一夥人想利用巫蠱之術陷害直郡王?”
“**不離十,”四阿哥端起茶碗輕抿了一口,“這巴漢格隆曾隨大哥給郡主送親,來往頗為密切。若是他出麵指證,直郡王暗中使他咒魘某人,也算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