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六年
二月初,九門提督府
掌燈時分,一輛馬車停到了提督府側門,托合齊得了通報後匆匆而出。
車簾被掀開,披著一身灰色鬥篷的男子下了馬車,托合齊微微一愣,慌忙上前道,“不知是殿下親自駕臨,未曾遠迎,還請殿下恕罪。”
胤礽隻冷冷地瞥了托合齊一眼,未著一語,便舉步邁進府門,托合齊抿了抿唇角,弓著身子跟在後頭。
正院會客廳中,前來與托合齊商議應對策略的齊世武、耿額,正等著毓慶宮傳來的旨意,不想卻有小廝跑來稟告,說是太子殿下親自到了。
“臣等叩見太子,”二人慌忙出了屋子,跪在院子當中。
胤礽腳步一頓,掃了兩人一眼,亦沒有叫起便直接進了屋子。
“殿下息怒,”托合齊親自奉上熱茶,“景熙的折子奴才們已經在想辦法,必不會拖累殿下。”
胤礽冷聲一笑,將茶碗重重頓在桌上,“不會拖累?你們當胤禩那頭隻這一封折子就罷了了?你可知,他費心籌謀的根本不是你們如何結黨營私,而是皇阿瑪對本殿還能容忍到幾時!”
“殿下,”齊世武舉步邁入正堂,“殿下何必懼怕區區一介小人?臣手握西南重兵,京畿一地的安全又俱在托合齊大人的掌控之中。隻要殿下登高一呼,臣等便以清君側之名,先將八阿哥擒下。屆時若皇上肯禪位於殿下則萬般皆好,若不肯——”
“放肆!”胤礽一手掃落桌上的茶盞,目色墜如寒冰。
托合齊慌忙拽著齊世武跪於堂中,俯下身道,“殿下息怒,臣等知罪。齊大人也是憤於八貝勒的屢次陷害,並無謀反之心,還請殿下寬恕。”
胤礽喘了兩口粗氣,慢慢靠向椅背,“川陝一地天高水遠,若要調兵遣將根本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更何況,這些日子,皇阿瑪調了多少人過去?你們還以為西北一地的兵權牢牢握在你們手裡?彆鬨笑話了!”
齊世武皺了皺眉,還想說話,被托合齊一手按下。
“至於京城九門的兵力,能有多大把握在直隸駐軍進京前控製住皇城,我想你們比我更清楚,”太子冷眼瞧向托合齊。
托合齊略一沉吟後,拱了拱手道,“殿下言之有理,勤王之師尚需情由,殿下本為正統,若我們冒然起兵,反倒先失了人心。”
“恩,你倒還不算糊塗,”太子略彎起嘴角,“箭在弦上還總有幾分威懾,若輕易鬆了手,隻怕射虎不成,反受其累。”
“可是,”齊世武見狀插話道,“此次臣等受景熙那個老匹夫彈劾,若皇上一意追究,又該當如何?”
“齊兄,”托合齊轉頭看向齊世武,語氣似頗為堅定,“這件事理應由我等承受,不可再煩擾殿下!”
太子深吸口氣,嘴角帶了一絲嘲諷的笑意,冷眼看向兩人道,“這件事我自有計較,若皇阿瑪問起,你等一概推脫就是。最後成與不成,便看天意如何……”
雍親王府
東小院內,蘇偉正在臥房裡滿屋子打轉,四阿哥自己換了便服窩到榻子上。
“我的信哪去兒了?”蘇偉將床上的褥子全部抖了開來,又挪開腳榻爬到床底下四處翻找,“我昨兒明明就塞到床縫裡的,怎麼不見了?”
四阿哥默默無語地舉起桌上的賬本,將一張俊臉擋的嚴實。
蘇偉左看右看了半天,扁著眼往軟榻踱過去,“是不是你給拿走了?你給我放哪兒去了?”
“你藏得那麼嚴實,爺怎麼可能拿走?”四阿哥麵不紅心不跳地道,“一定是你自己忘了放在什麼地方,平白過來誣賴我。”
“你少裝相了,”蘇公公一個軟墊甩過去,“你越心虛眼神越用力,賬本都快燎出窟窿來了!還想騙我,你給我把信交出來!我還要看著內容回信的!”
“你還要回信!”四阿哥把賬本一摔,“那什麼幾月不見,心下甚是想念的!什麼如此遼闊景致,想與君同享的!跟男男女女,私相授受有什麼區彆?當著爺的麵,你還敢說要回信!”
“你才私相授受呢!”蘇公公麵上一紅,擼起胳膊就朝四阿哥撲了過去,兩人在榻子上一通翻滾。蘇偉身上的癢癢肉甚多,一會兒就喘著氣兒在墊子上蹬腿兒求饒,叫他家四爺把雪白的裡衣全部扯了開。
“主子!”張起麟硬著頭皮跪到臥房門外,若不是事情緊急,打死他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出聲打擾的,“主子,太子殿下到了!”
太子從托和齊處出來,就直奔了雍親王府,在月色的掩照下敲開了東花園的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