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天下大同(1 / 2)

康熙四十五年

二月末,鑾駕進了江南。

江寧織造曹寅與蘇州織造李煦奉旨接駕,康熙爺一如往前,帶著隨駕諸人,住進了江寧織造府。

傍晚,太子院中,侍衛得麟避開眾人眼線,進到內廳。

“外麵怎麼樣了?”太子伏在案上,抄著一卷華嚴經。

得麟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的安排沒有白費,民間又漸起朱三太子之言,尤其在江南一地,複明之聲日甚。”

太子點了點頭,將抄好的一頁經書遞給書桌旁伺候的小初子,“皇阿瑪這幾日就要往明孝陵祭拜明太祖,這次的祭祀準備的尤其盛大,可見百姓中的流言已經頗讓皇阿瑪忌諱。不過,此事切忌過猶不及,你要派人多盯著些,彆讓那些亂臣賊子借此起事。”

“屬下明白,”得麟俯身。

太子接過小初子遞來的布巾擦了擦手,將桌上的一封折子遞給得麟,“讓兵部派人遞上去,大理寺按下了景熙的彈劾,老四那兒咱們也不能沒個交代。”

“是,”得麟接過奏折,又低下頭道,“京中傳來消息,托合齊、齊世武幾位大人倒很安分,但也常派人往江南而來,不知是打聽南巡的消息,還是另有所圖。”

太子端起桌上的茶,冷冷一哼,“這些人的膽子是當真縮不回去了。你今晚就派人解決掉衛敏,把屍體給托合齊送去,讓他們知道知道對本殿陽奉陰違的下場!”

“屬下遵命,”得麟俯身行禮,領命而退。

二月二十七,京城

尹勝容跟著掌櫃杜宏進了吉盛堂後院,蘇偉正扒拉著算盤珠子與慕辭對賬。

“蘇財東,”尹勝容淺笑著走進院內,“這幾天還有些涼,怎麼好坐在外頭算賬,當心受寒。”

“是尹公子啊,”蘇偉抬起頭,“我沒覺得冷,坐在屋裡悶得慌。尹公子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了?餘掌櫃府上都安頓完了?”

尹勝容彎了彎唇角,坐在了石桌一側,隻對慕辭點了點頭,又轉身衝蘇偉道,“蘇財東太客氣了,咱們以後都是自己人了,這麼公子、財東的叫多見外?不如,小弟稱您一聲蘇大哥,您就叫小弟勝容好了。”

“額,”蘇偉有點感慨自己大哥的輩分,又想起了他的大哥王相卿,恍惚了一會兒點點頭道,“也好……對了,這位是慕辭,吉盛堂的賬房先生。”

尹勝容轉頭衝慕辭一笑,“慕先生好,一早聽說慕先生彈得一手好箏,不知哪日可與勝容切磋一二呢?”

“尹公子謬讚了,”慕辭微一低頭,神色清淡,“慕辭彈箏隻是聊以□□,不敢與人切磋……”

尹勝容狀似無趣地撇了撇嘴,又轉頭衝蘇偉道,“蘇大哥今日可有空?我們餘掌櫃的府上都安頓完了,想請蘇大哥過去吃一頓遷徙宴呢。到時候,就算慕公子不肯賞光,勝容的琴也多多少少能添些趣味兒。”

“這個……”蘇偉困窘地撓了撓後腦勺,眼前閃過他家四爺近來頻頻吃醋發飆的畫麵,後脖頸頓時一涼。

慕辭看了看蘇偉,又看了看尹勝容,輕揚眉梢道,“財東,這幾日往蒙古的商隊就要發了,吳老板送來的綢緞都還沒有清點呢。哪些留在京城,哪些發往大漠,恐怕都得蘇財東做主才是啊。”

“對對對,”蘇偉一拍巴掌,“我這幾天走不開,餘掌櫃那兒我會備上厚禮送過去的,再說,隆盛商號與吉盛堂內在的關係還是不要讓太多人注意到為好。”

“好,”尹勝容抿了抿唇,若有若無地瞥了慕辭一眼,“雖說過幾日,餘掌櫃就要南下為貴主跟蘇財東效勞去了,但勝容暫時是要留在京城的。我看中了城西的一間鋪子,準備開間琴行。到時,蘇大哥可一定要來給我捧場哦。”

“額,好……”蘇大財東又摸了摸發涼的脖頸,僵硬地點了點頭。

傍晚,雍親王府

蘇偉晃蕩進東小院時,四阿哥正窩在書房的軟榻上看書,一旁的炕桌上擺了兩碟奶皮酥餅,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銀耳蛋羹。

“這又是福晉送來的?”蘇偉蹬了靴子,爬到四阿哥身邊,“你怎麼不吃呢?我看那酥餅都煎得金黃了,肯定外酥裡脆的。”

“你想吃你吃,”四阿哥掀眉斜了蘇偉一眼,“這幾天爺一聞到□□味兒就想吐。”

“嘿嘿……”蘇偉傻笑兩聲,撿起一塊酥餅就著蛋羹吃了起來,“餘嘉和吳雪鬆的親眷都安頓好了,這兩人打算不日就南下,主子要不要他們在江南額外注意些什麼?”

“江南的情況太過複雜,爺暫時不想過多接觸,”四阿哥放下書冊,看著蘇偉咬著酥餅,把兩頰塞得鼓鼓的,“最近京城內外又傳起了朱三太子的謠言,一些埋伏在皇城附近的前明餘孽開始借機蠱惑人心。爺總覺得這事出的蹊蹺,皇阿瑪一向最重視籠絡漢心,自三十八年太湖金和尚一案後,這些年天下清平,怎地無緣無故地又傳出前明的流言來?”

蘇偉眨巴眨巴眼睛,咽下一口酥餅道,“我從前一直以為朱三太子是一個人,後來才知道所謂朱三太子指的是崇禎皇帝自縊後,流落民間的三個皇子。難道,現在那三個皇子還沒抓到嗎?為什麼一直有人出來冒充?”

四阿哥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吐出口氣道,“這些事兒你隻自己心下有數就好,千萬不要在外麵說。其實,當初崇禎皇帝遺留下的三個兒子,如今已經隻剩了一個。民間之所以還打著朱三太子的旗號,是因為那兩位皇子被抓住後,都是以假冒的名義處決的,所有知道真相的人,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

蘇偉咽了口唾沫,默默地打了個寒戰,“改朝換代的事兒也不是第一次,既然要處置前朝的人,又何必偷偷摸摸的呢?把消息公告天下,不也省的再有人打著旗號鬨事嗎?”

“改朝換代是曆來就有,”四阿哥往後靠了靠,“但滿漢之彆卻是第一次如此突兀。當初元世祖忽必烈率著蒙古鐵騎橫掃天下,甚至一路打到了西海之濱,開拓疆土比秦皇漢武更甚。可是到了最後,還是敵不過朱元璋的一句驅逐胡虜、複我中華。從大清入關以來,滿蒙八旗的心中就一直懼怕什麼時候民間再出一個朱元璋,再被趕回山海關外的蒼茫草原去。所以,無論是先皇,還是我皇阿瑪都尤為注重拉攏民心,削弱滿漢之彆,不再走元朝的老路。如此,怎樣處置明朝皇子就是一大關鍵,若是公開論處,肯定會引起民憤。可若置之不理,民間反清之聲就再難消弭乾淨。”

蘇偉抿了抿唇,低下頭攪了攪碗裡的蛋羹,“其實,我覺得,滿族也好,漢族也好,蒙古族也好,都是中國人。隻要老百姓過得上好日子,沒必要爭什麼長短……”

四阿哥慢慢彎起嘴角,輕聲一笑,“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這是胤禛之願,蘇偉之心也……”

轉眼間,三月初,京城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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