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八年
十二月二十六, 日精門外
胤誐話沒說完,胤祥的臉色已經猛地一沉!
鄧玉一把拉住攥著拳頭就要上前的十三阿哥, 衝他連連搖頭。
胤誐眉毛一挑, 嘲諷一笑道, “怎麼?你還想跟我動手啊?來啊,讓我看看咱們的小十三弟到底有多大本事!”
胤祥嘴唇抿的死緊, 鄧玉拽著他的手臂, 一刻也不敢鬆懈, “爺, 這裡是日精門啊。咱們快走吧,四王爺還等著您呢。”
“是啊,趕緊著去吧,”胤誐繞著胤祥轉了一圈,頭湊到他臉旁道, “聽說那位嚇得不輕,估計連床都起不來了,你趕緊去伺候人家拉屎拉尿吧!”
胤祥驀地轉頭, 胤誐仍是那副洋洋得意的小人模樣。
“十哥,”胤祥沉下嗓音, 嘴角卻多了一絲冷笑, “我本來以為,十哥隻是個性率直,做事衝動,雖然生母貴為貴妃, 但對兄弟們,卻是沒有任何門戶之見的。所以,才能跟八哥,如此親近……”
胤誐一愣,胤祥勾起唇角,“卻原來,是我異想天開了。在十哥心裡,我和八哥這種自小寄居在東西六宮的,不過都是可憐蟲而已!”
“你胡說什麼?!”胤誐愕然轉身,“我,我什麼時候說過八哥了?”
“什麼時候說過,十哥心裡最清楚!”
胤祥不再搭理胤誐,仰首向前,“我要去看望四哥了,十哥保重吧……”
雍親王府,東小院
茉雅奇坐在四阿哥床前,看著四阿哥喝她親手熬的安神湯。
“今兒聽說阿瑪出事了,我和伊爾哈都要嚇死了,偏張起麟又不讓我們進!”茉雅奇還有些氣悶悶的。
四阿哥喝完了湯,彎唇笑了笑,“太醫在診脈,人多了不方便。再說,阿瑪又沒什麼事。”
“那聽起來也很懸啊,”茉雅奇又抬頭看了看包著紗布的蘇偉,“今天又多虧蘇公公了吧?”
蘇偉訕笑了兩聲,被四阿哥瞪了一眼,“他就是個沒本事還硬逞能的,今天要不是有人及時製住了驚馬,你們蘇公公現在就在床上躺著了。”
茉雅奇低頭笑了笑,“阿瑪以後出門可一定要小心,多帶些護衛,車夫也得挑好的。等十五過後,我們跟著福晉去上香,到時一定要給阿瑪求道護身符來。”
“好,你和伊爾哈求來的護身符,一定最是靈驗……”四阿哥微笑。
茉雅奇收拾了湯碗,帶著寶笙告退,蘇偉一路把大格格送出了院門。
茉雅奇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問道,“蘇公公,那位之前寄住在咱們王府的李公子是什麼人啊?”
“李公子?”蘇偉反應了一下,才想起是李衛,“哦,他是個戶部的小郎中。王爺看他辦事挺,挺有勇氣的,有心提拔他。”
想起那被坑掉的八百兩銀子,蘇偉就對這位未來的名臣沒啥好感。
“哦,”茉雅奇微微低頭,沒再多說什麼,衝蘇偉笑了笑,轉身走了。
蘇偉還有些莫名其妙,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突然驚覺不對!
大格格好好的,提李衛那個臭小子乾什麼?
午時,乾清宮
文淵閣大學士李光地奉召前來,康熙爺想起了早上的事,心裡越發憋悶,“這些年,朕對胤誐處處優待,破格賜他郡王爵位,又為他定下了身份高貴的博爾濟吉特氏。說到底,朕也是念在遏必隆的輔政之功,念在孝昭,念在他親生額娘溫僖的份兒上。”
李光地垂首靜聽,康熙爺眼神一寒,“可他倒好,白長了年紀,白長了腦袋!整天淨做些愚不可及,讓朕丟儘臉麵的事!”
“皇上息怒,”李光地微微躬身,“敦郡王隻是孩子心性未去,人還是耿直的。”
“耿直?”康熙爺往桌案上一拍,“你沒看他今天做了什麼好事?在皇城腳下,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他想要乾什麼?他想要弑兄!”
“萬歲爺言重了,”李光地放輕了口氣,“馬車相撞,最多就是受傷,哪會出人命呢?郡王爺應該就是想出口氣,他即便再不懂事,也應該知道殺人就要償命。更何況,對方還是他的兄長,還是皇家的嫡親血脈。”
“哼!”康熙爺往椅背上一靠,“朕就是怕,他都沒長那顆能想到後果的腦袋!隻知道一味爭強鬥狠,剛愎自用……”
“郡王爺確實需要管束,”李光地抿了抿嘴角,“不過,如今朝上並不安穩,郡王又身牽鈕祜祿氏跟博爾濟吉特氏,萬歲爺還是得三思才好啊。就是,雍親王難免要受些委屈,不知王爺能不能忍下這口氣。”
“胤禛也是個直性子的,”康熙爺歎了口氣,“這次,他替胤誐瞞下了戶部的醜事,已然是在為皇族顏麵考慮了。結果,又因為胤誐的魯莽險些吃了大虧!如今,他就是忍不下這口氣,朕也怪不得他。”
“萬歲爺!”
兩人正說著,梁九功端了熱茶,躬身而入,“萬歲爺,李大人,喝碗茶,歇一歇吧。”
“有勞梁公公了,”李光地接過托盤,親自奉茶給還在生氣的康熙爺。
梁九功卻沒有適時退下,踟躕地站在原地。
康熙爺看了他一眼,沉聲問道,“還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