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鶴估計已經被滅口了,”沈武想了想,壓低了嗓音,“主子是想從那個側福晉下手?”
十四阿哥慢慢彎起嘴角,沒有說話。
京裡的三月寧靜祥和,邊關的形勢卻漸有金鼓之聲。
三月下旬,冰雪初融,準噶爾一隊小兵,突襲噶斯口,意欲盜取馬場馬匹。雖被官兵及時發現,擊敗遁去,但也造成了一定損失。
富寧安在與邊關守將商議之後,上折康熙帝,請求分兵兩路,主動襲擊策妄阿拉布坦邊界及吐魯番、烏魯木齊等處。
康熙爺允旨,即正式授尚書富寧安為將軍,給予印信;並令總督額倫特前往駐兵之處,與富寧安會同商議料理。同時,遣總兵官王以謙管轄駐紮西寧之滿洲兵、綠旗兵;遣延綏總兵官李耀帶兵駐紮肅州,以防敵人來犯。
至此,邊關大軍一動,朝中風起雲湧。
四月初三
四阿哥收到了年羹堯的來信,經其著意打探:早在去年,準噶爾大策淩敦多布奉命率領遠征軍要征討哈薩克,可在經過葉爾羌,抵阿裡克休整時,突然聲稱要護送拉藏汗之子丹衷及其妻策旺阿喇布坦之女博托洛克歸藏,並助拉藏汗與卜魯克巴人作戰。
大軍在阿裡克改變路線,一路奔和田,越過昆侖山,已於今年二月穿過烏巴什山脈西部的克裡野拉大山,駐紮在申紮縣一帶。
拉藏汗得到消息,已派遣其次子蘇爾紮帶領部分人馬去迎接丹衷及其妻博托洛克歸藏。
“這——”張廷玉看完了年羹堯的來信,臉色已經大變,“王爺推斷的沒錯,策妄阿拉布坦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遠征軍一路從阿裡克,越昆侖、走玉龍穿行至藏地邊境,怎麼可能隻是為了護送噶勒丹丹衷呢?拉藏汗這是把老虎引到了床邊,還尤不自知啊。”
四阿哥一手敲了敲額頭,輕輕歎了口氣,“我已經讓人快馬加鞭給富寧安送信了,準噶爾入藏的消息,從他那裡傳進京中最為合適。隻是不知,皇阿瑪會如何處置。”
“馳援西藏,並不是一件易事……”張廷玉想了想道,“此前,由於第巴桑結嘉措隱瞞五世達/賴圓寂的消息,我們扶持了固始汗的曾孫拉藏汗,也因此認同拉藏汗,廢棄了桑結嘉措選定的六世達/賴倉央嘉措。隻是,微臣聽聞,藏地百姓仍然認為倉央嘉措才是真正的六世,並不認同拉藏汗後來選定的阿旺伊西嘉措。三大寺的僧人早已經找到了倉央嘉措的轉世靈通,隻是萬歲爺下旨,將靈童暫時安置在了西寧塔爾寺。也由此,藏地百姓對我清廷多有微詞。倒是策妄阿拉布坦,因之前與第巴桑結嘉措多有勾連,倒借著這個時機,在藏地博得了頗多好感。”
“你說的沒錯,這也是本王所擔心的,”四阿哥站起身,走到窗邊,“隻是,無論如何不能讓準噶爾長期占據西藏,準噶爾的勢力一旦壯大,必然不斷騷擾我大清邊境。青海形勢也複雜,和碩特部的幾大首領都各有野心。拉藏汗活著還好,拉藏汗若是被殺,像是羅卜藏丹津那幾部必然要以重建和碩特汗國的名義再興戰火。到時,皇阿瑪這些年在青海、西藏下的苦心就都白費了。”
“王爺言之有理,”張廷玉沉吟了片刻,拱起手道,“如此推斷,西南用兵也是遲早的事。年羹堯如今權掌四川,也頗受皇上看重,等到八貝勒他們得到消息,難免會把主意打到他頭上,王爺可得多對這個人下些功夫啊。”
四阿哥立足窗前,目光悠長而深遠。
吉盛堂
最後一車貨物被裝走,蘇偉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
“哎喲,”李延禧又一臉諂笑地湊上來,捏著袖子替蘇大公公直扇呼,“蘇公公辦事真是名不虛傳,小的之前都還含糊,怕太慢又怕東西不好。如今一看,您蘇公公不止為主子辦事牢靠,這做買賣也是一把抓啊。小的下次有事兒,還得來麻煩您。”
“李大人不必客氣,”蘇偉坐到石桌旁,示意李延禧也坐下,“做生意嘛,你買我賣,兩廂情願才能互惠互利。走的都是銀子,哪裡提的上麻煩呢。”
“是是是,蘇公公言之有理,”李延禧陪著笑,從小廝那裡接過一隻木盒,輕放到石桌上,“這是補齊的尾款,請蘇公公點點。”
蘇偉揚了揚手,慕辭走過來取走了木盒。
“還有,”李延禧又從袖子裡掏出了幾張銀票,放到了蘇偉手邊,“這是小的一點心意,以後王爺那兒,還有賴蘇公公多多提攜了。”
蘇偉斜著眼睛,往銀票上瞟了一眼,過一會又瞟了一眼,最後乾脆一擺手站起身道,“銀子就算了,我們家王爺看重的都是能辦事的人。隻要你儘心儘力,王爺自然不會視而不見的。”
李延禧忙起身,拿起銀票還想上前,蘇大公公卻已經搖搖晃晃地出門去了。
入夜,梧桐院
四阿哥正坐在榻上看書,小英子磨磨蹭蹭地走了進來,“奴才給王爺請安。”
“有事嗎?”四阿哥垂著頭,手指在書頁上輕輕滑過。
“那個,”小英子搓了搓手,“年側福晉來了,要見您。”
四阿哥抬起頭,往窗外看了看,“天色都深了,就說爺已經歇下了,讓人送她回去。”
“啊?可是,”小英子困窘地撓撓腦袋,“前些日子,您沒在園子裡的時候,年側福晉就來過,吃過一次閉門羹了。現在,不少奴才私下裡亂傳,這幾天年側福晉胃口都不太好,昨兒還找大夫來著。再這樣下去,奴才怕……”
四阿哥掀眉看了小英子一眼,沉默了片刻開口道,“讓她進來吧,再讓茶房做些夜宵送過來,就說本王餓了。”
“是,”小英子彎腰打千兒,利落地下去了。
留下四阿哥一人,麵對著空空的屋子,長長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