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靠坐在榻子裡側,手裡捏著書卷,看得似乎很投入。
蘇偉坐在榻子邊,百無聊賴地磕了一盤葵花籽兒,最後實在忍不住,拿腳在四阿哥腿上蹭了蹭,“你覺得那個七喜兒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四阿哥的視線仍然停在手裡的書頁上。
蘇偉不耐煩,上前一把搶過書,“彆跟我裝糊塗,我就不信你一點兒想法都沒有!”
“要什麼想法?”四阿哥抬起頭,“某人大晚上的不回自己屋,領著人家滿園子亂逛,回頭還來問我有什麼想法?”
蘇偉瞪著眼睛愣了半天,竟莫名有點兒心虛,“我,我那是有話要問,再說——”
蘇大公公想到什麼驀地一停,頓時不忿起來,“誒,不對啊,人那是擺明衝著你來的。再說我一個太監,我能有什麼想法?”
“你是在這兒故意給我聲東擊西是不是?”蘇偉兩手環胸,揚了揚下巴,“今兒可連傅鼐都差點沒把持住,不是我誇張,七喜兒那張漂亮臉蛋說是折煞眾人也不為過吧?”
“漂亮?”
四阿哥皺起眉,把麵前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個遍,又沉思了良久,最後默默搖了搖頭,“我沒看出來。”
“怎麼可能?”
蘇偉嘴角一歪,滿臉不以為然地揮手,然揮到了一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你真不覺得他長得很好看啊?”
四阿哥冷靜搖頭。
蘇大公公慌了,他咬著手指死命回憶過去這幾十年,他家王爺從小豆丁長到人高馬大,似乎除了他,真的沒有再對任何美好的人或事物表現出欣賞的態度。
他還記得當初宋氏、李氏、福晉先後嫁進正三所時,四阿哥跟他討論的也永遠都是這些人為人處世的態度,背後的心思**,從來沒有美醜一說。
完蛋了,一直自詡是一個出色培養者的蘇大公公在這一刻深切地認識到,他辛辛苦苦陪伴長大的四阿哥,很可能患有嚴重的審美缺陷!
“恐怕是因為爺之前跟萬祥傳的那些謠言,”四阿哥從蘇偉手裡拽回書,對於蘇大公公莫名其妙的悲痛眼神視若無睹,“爺現在沒有時間應付那些,明天你就把人送回去。”
“好歹也是梁公公的乾兒子啊,”蘇偉抽了兩下鼻子,語氣有些蔫蔫的。
“爺還用不著買一個太監的帳,”四阿哥重新翻開書,“念在他曾經幫過咱們,這次的事兒爺也不跟他計較。你告訴他,讓他把心思都用到正地方去!”
蘇偉癟癟嘴,往四阿哥腿邊靠了靠,“本來我也沒想真留下這人的,隻是今天看到他,我突然有點兒想法……”
四阿哥驀然抬頭,眼寒如冰。
“誒呀,不是那個想法!”蘇偉受不了地拍了四阿哥一巴掌,“你今兒看清他長得樣子了嗎?沒覺得他眉眼間像一個人嗎?”
“像誰?”四阿哥的聲音還有些沉悶。
蘇偉放在四阿哥腿上的手輕劃了劃,“像以前毓慶宮的那位啊,太子爺的哈哈珠子,富察徳柱!”
四阿哥一時愣住了,半天沒說話,蘇偉砸吧砸吧嘴繼續道,“我今天問過他了,他是四年前進的宮。算算日子,正是太子複出理政那年!”
四阿哥低下頭沉思了片刻,慢慢搖了搖頭,“即便如此,也不過是顆廢棋了,留著他又有什麼用呢?”
“廢不廢棋也得看在誰的手裡啊,當初嘉怡不也是顆廢棋嗎?”蘇偉拄著下巴,想了一會兒,“當初挑中他的那些人,現在看他進了雍親王府,可能無動於衷嗎?再說,梁九功那個人,做事不可能這麼簡單的。眼下我對那個七喜兒,可是好奇的緊啊。”
翌日,雍親王府裡出了件不小的稀奇事,四阿哥跟前最得臉的蘇大公公,既李英之後過了十八年,終於收了第二個徒弟。
敬事房
蘇偉一大早陪著四阿哥進宮,抽時間到了趟敬事房。
劉保卿將蘇偉迎進自己的屋裡,細心關上門後,從一堆賬目裡抽出幾張紙,遞到了蘇偉手裡,“時間緊,查的不細。不過我看顧總館這次給你們挑的人,大體都還是乾淨的,沒查出什麼有問題的。”
“沒問題才嚇人呢,”蘇偉翻看了一遍,抬起頭問道,“那個七喜兒呢?你對他了解多少?”
“我隻見過他一次,還是跟著梁公公來的,”劉保卿壓了壓嗓音,“宮裡不少人傳是梁九功私下裡養的玩物。不過我查了他進宮的記檔,乾乾淨淨的,進宮之後就一直呆在壽安宮裡。像梁九功那種人,真要玩,也不可能這麼荒唐,壽安宮可是孝康先太後曾經的居所。”
蘇偉微蹙起眉,還要再問時,門外一陣腳步聲。
“劉公公,內務府送的藥材到了,”門外有小太監敲了敲門道。
“讓張海帶人送禦藥房去,”劉保卿吩咐了一聲。
蘇偉轉而問道,“宮裡這是誰病了?”
“是當今太後,”劉保卿坐回蘇偉麵前,“病了有一陣了,我之前聽太醫院的小安子說,怕是過不了今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