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
十二月初八, 雍親王府
詩玥站在窗前, 看著外麵飄飄落落的雪花,心情很是沉鬱。
“姐姐這是怎麼了?臉色又這麼不好。”
鈕祜祿氏被絮兒引進內堂,看見詩玥便搖了搖頭,“你這大半年裡十天有八天都病著,有什麼事可彆都放在心裡了。”
“我隻是,擔心王爺, ”詩玥轉過身, 與鈕祜祿氏一起坐到榻子上,“這眼看著天氣越來越冷了,也不知延慶殿有沒有地龍,屋裡的炭火好不好用。還有冬天的衣裳、棉被——”
“哎唷, 姐姐你可彆操心了……”
鈕祜祿氏自顧自倒起熱茶來喝,“福晉她們見天地往宮裡送東西呢,還能讓王爺冷著、餓著?再說,萬歲爺明麵上是讓咱們王爺準備明年春祭的, 可沒說是關起來了。宮裡的人也不敢輕易怠慢啊, 要是真病了,下頭的人還能好過?”
“說是這麼說……”
詩玥手放在茶杯上, 她的心壓根兒沒放在眾星捧月的主子爺身上, 此時自然也放不下來。
“王爺的事兒咱們也插不上手, ”鈕祜祿氏拍了拍詩玥的手臂,“倒是弘盼那兒,姐姐可得幫我想想轍了。”
“弘盼怎麼了?”
“還不是年後去懋勤殿讀書的事兒, ”鈕祜祿氏壓了壓嗓子,“德妃娘娘送來不少東西給弘昀和弘盼,說是年後進宮時用。”
“這麼說,弘盼也可以進宮讀書了?”詩玥聽見這話倒是很高興。
鈕祜祿氏輕歎口氣,“德妃娘娘既是這個意思,那就說明宮裡不拘著嫡子、庶子的,隻要到了年紀都能去,更何況還是咱們雍親王府的孩子。”
“那這是好事兒啊,你乾什麼唉聲歎氣的?”
“還不是福晉嘛,”鈕祜祿氏一甩手裡的帕子,“我今兒去領賞的時候,你是沒看見福晉的表情,她是一心一意地以為隻有他們家弘昀能進宮的。還有啊,王爺之前許了年側福晉,讓年家的年熙給弘昀做哈哈珠子。福晉也是一百個不願意,隻想把自己家裡那幾個小的配給弘昀。反正啊,一團亂麻!”
“不就是去讀個書嘛,哪裡有這麼多心思在上頭?”
詩玥聽了心裡也跟著煩,“再說,眼下王爺還關在宮裡呢,福晉就是心裡再不滿,這時候也不好發作啊,那不是給王爺添堵嗎?”
“誰說不是呢,可你也知道福晉,那是一貫把孩子看得比什麼都重的。年熙的事倒還好說,咱們弘盼啊,如今是成了她的眼中釘了。”
詩玥凝眉想了一會兒,推了推鈕祜祿氏道,“你也彆太擔心,福晉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宮裡既然都有這個意思了,她還能生攔著弘盼不成?”
“女人為了孩子什麼做不出來?我是越想越愁的慌,”鈕祜祿氏重重地歎了口氣。
年氏院裡
淩兮進了內堂,年氏正在畫畫。
“小主,家裡都準備好了,您看是年關前把孫少爺接過來,還是年關後?”
“年關後吧,”年氏停下了手中的筆,“王爺還沒回來,福晉也不大高興,年熙年紀也小,讓家裡再好好教教他,進了王府,可不能太淘氣了。”
“是,”淩兮福了福,“王府裡有小主,孫少爺也好歹有人照應。要說福晉也真是的,咱們年家的少爺做個哈哈珠子難道還能虧了弘昀阿哥不成?平白擺副臭臉給人看。”
“福晉那臭臉可不是擺給咱們看的,”年氏點點淩兮的額頭,“有人就想看咱們府上鬨得雞飛狗跳呢,不做出個樣子來,誰知道後麵還有什麼惡心人的事兒?”
淩兮愣了愣,不大明白,“小主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你當永和宮好好的,給弘昀、弘盼送東西來做什麼?咱們王府還能沒幾樣能拿得出手的文房四寶嗎?”
“小主是說?”淩兮突然覺得背上涼涼的。
“都是女人,又都是有孩子的,”年氏走到窗邊,“福晉大概最了解德妃心裡在想什麼了。索性就由著她,讓宮裡來的人看個夠,回去她們也好複命。咱們王府也能安生地過個年。”
福晉院裡
書瑾給福晉按著額頭,看著福晉緊皺的眉心總算慢慢舒展開了,才輕聲開口道,“主子真是辛苦了,要奴婢說,主子不如閉門謝客,裝病躲過這個年關就好了。”
“不能躲啊,王爺如今被禁在延慶殿,過完年弘昀又要入宮了。我再在年關時躲起來,那弘昀進宮後如何立足啊?”
“福晉說得對,是奴婢想得簡單了……”
福晉重又閉上眼睛,太陽穴還是一抽一抽地疼,“當初以為,弘昀進了懋勤殿,能時不時地得萬歲爺教導,宮裡又有永和宮幫著照看,是件再好不過的事。可如今看來,咱們靠不得任何人啊。弘昀進宮,方方麵麵都得預防好,我可是不放心把孩子托付給永和宮那位了!”
“到底是咱們王爺的親額娘,這顏麵上總得過得去的,主子也不用太擔心,”書瑾安慰道。
“顏麵上?你彆忘了,十四爺家的孩子也有兩個要入宮的。到時候,一邊當心肝寶貝照看著,一邊隻顧顏麵上。真要出了事,想喊冤都沒處喊去。”
福晉拉了拉身上蓋著的毛毯,恍惚間又想起了弘輝沒了的時候,“這幾年,我也總想著,咱們王爺就是命不好。這要是孝毅先皇後活著,咱們王府何至於如此啊?”
“主子想得太多了……”
書瑾給福晉換上軟枕,“您歇息一會兒,奴婢去小廚房給您熬碗雞湯。”
“去告訴鈕祜祿氏,”福晉仍是閉著眼睛,“弘盼先不用挑伴讀,等王爺回來時再說吧。”
“是,”書瑾愣了一下,隨即福了福身。
傍晚,延慶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