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年
二月十五, 通州寶仁堂
蘇公公醒了, 雖然人還在床上,但整個醫館都跟著熱鬨了起來。
病室裡, 四阿哥坐在床頭,手拿著扇子,在蘇偉背上輕輕扇著。
蘇大公公擰著眉毛, 在不大的木床上一會兒往左蹭蹭,一會兒往右挪挪。
“你彆總亂動, 再弄裂了傷口!”
“我難受——”
蘇偉臉還有些紅,嗓門卻很大,“背上火辣辣的疼, 一直趴著都快踹不上氣了!”
“爺給你扇扇, 你多忍一會兒,丁芪已經在煎藥了。”
“吃了也沒用, 就是疼!”
昨晚剛醒過來時,背上的麻藥勁兒還沒過,蘇偉在床上趴著,總體還算舒坦。
等跟馬丁雞同鴨講了半天後,疼勁兒才慢慢竄上來。好不容易吃了藥睡到了天亮,兩處刀口就開始比著勁兒的疼了。
“馬丁說怎麼也要疼上兩天的,等傷口長一長就好了。”
四阿哥坐在旁邊,也沒什麼其他辦法,隻能由著蘇偉折騰。
“那個刺客抓到了沒?讓傅鼐趕緊派人去找!等抓到他,我一定要在身上戳一百零八個窟窿!”
蘇偉揪著身下的軟墊, 眼下他是看誰都不太順眼。
“已經去找了,你就彆操心了,爺一準兒給你出這口氣!”
四阿哥捏捏蘇偉的手,看著床上不老實的人,雖然有些心疼,但卻也心安了不少。
前兩天一直生死未卜的人,到了眼下,才真真切切地回到了他身邊。
“藥來了,藥來了,”張起麟一路小跑進了病室。
蘇大公公一聞藥味兒,就一頭埋進了墊子裡。
“不許耍賴,吃了藥就不用這麼難受了,”四阿哥照著蘇偉後腦勺拍了一巴掌。
蘇偉這才哼哼唧唧地抬起頭,看著張起麟笑眯眯地把藥喂到他嘴邊。
“我想吃豬蹄兒!”
“您歇歇吧,這兩天您頂多吃碗蛋花粥。”
張起麟喂藥喂得很熟練,蘇公公吞藥吞的很痛苦。
四阿哥站在一旁看著笑,抬起頭時發現十三阿哥正一臉凝重地站在門口。
廂房
丁芪已經等在屋子裡了,見到四阿哥、十三阿哥一起進來,連忙上前道,“王爺,您可三思啊。最近天氣轉暖,傷口本就容易感染,您這——”
“行了,本王曉得事情輕重,”四阿哥麵色淡然,抬手讓張保褪去了外衣。
“四哥!”
十三阿哥也有些猶豫了,“這未必就是個好主意,也許是我太敏感了,京裡麵……”
“我不能再冒任何風險!”
四阿哥凝視著十三阿哥,十三阿哥抿了抿嘴唇,最後低下了頭。
同在屋子裡伺候的張保,見四阿哥卷起了衣袖,有些微顫地端起了一旁的托盤。
托盤裡,是一把刀柄漆黑的匕首。
四阿哥拿起了那把匕首,銀亮的刀刃在眼前閃著光影。
這是那把差點要了蘇偉命的匕首,四阿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定要選它。
病室內
蘇偉喝完了藥,趴在床上百無聊賴。
張起麟坐在他旁邊,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也是湊巧,那天小英子去了圓明園,要不然他一聽說你受了這麼重的傷,肯定當場又哭又嚎……”
“十三阿哥是不是知道了?”
蘇偉仰著頭看著病室的木門,突兀地問了一句。
張起麟一頓,隨即有些心虛,“也是我和張保考慮不周,可那時實在沒彆的法子了。我們去十三爺府求助的時候,就覺得大體瞞不住了。”
蘇偉垂下了頭,“這麼一鬨,得怎麼收場啊?萬一驚動了宮裡……”
“王爺會想辦法的,”張起麟打斷了蘇偉的話,“現在最緊要的是您得趕快好起來。您沒看我們剛來寶仁堂時,王爺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和張保都快嚇死了。”
蘇偉往軟墊上一趴,長長地歎了口氣。
丁芪的藥還是管用,蘇偉背上沒那麼疼了,折騰了一上午後,精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趴在軟墊上,一會兒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等再醒過來時,窗外的陽光已經微微偏西了。
蘇偉睜眼沒有看到張起麟,就在墊子上蹭著轉過頭,果然就看見了坐在另一側的四阿哥。
四阿哥靠在椅背上,右手撐著額頭,閉著眼睛,不知怎麼的嘴唇有些發白。
蘇偉盯著四阿哥看,看了一會兒,就往四阿哥那邊挪了挪,伸手去拽四阿哥的袖子。
四阿哥一下就醒了,右手抓住了蘇偉的手腕,左手慢慢垂了下去。
“怎麼了?背上又疼了?”
蘇偉抽回了手,還是盯著四阿哥的臉看。
“乾嘛這麼看著爺?”
四阿哥低頭看看自己,衣裳都是剛換的,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啊。
“你臉色不好,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沒有,”四阿哥衝蘇偉笑笑,“隻是這兩天連累帶嚇,臉色自然好不到哪兒去。現在你醒了,爺晚上也能好好睡一覺了,明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