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
十月
在西藏徹底平定後,青海郭羅克地區吉宜卡、納務、押六等寨藏族仍不肯歸順清廷, 屢屢發動叛亂。
雍正帝派川陝總督年羹堯前往平叛, 年羹堯令因平定西藏晉升至四川提督的嶽鐘琪帶兵, 由鬆潘出擊, 一路正麵進攻。
同時,年羹堯靈活利用當地部落土司間的矛盾,輔之以“以番攻番”之策,不到兩月, 徹底收複了郭羅克地區。
雍正二年
正月十三,承乾宮
“娘娘近來氣色好了,身體也恢複了不少, 妾身總不枉來宮裡一趟,回去家裡也都能安心了。”
“讓姨母費心了,這些日子多虧姨母照料, ”皇後靠在軟榻上,淺淺地笑了笑。
這位姨母並不是她的生身姨母,而是嫡母的姐姐, 皇後的嫡母是鎮國將軍穆爾祜第四女,也是太/祖皇帝的玄孫女, 本姓愛新覺羅。
她們這一脈是太/祖皇帝長子褚英延綿下來的, 曾經也是顯赫一時,不過熱鍋終究燒不了冷灶,穆爾祜在順治爺時就因罪被削了爵位,到如今也隻是普通的皇室宗親罷了。
“嗐, 你額娘去得早,雖說你如今貴至中宮,這生病了也得有家人照顧著才妥帖。”
“姨母說的是,”皇後的語氣很柔和。
“時候可不早了,姨母今兒該早些出宮去,彆讓家裡惦記著了,”皇後的二嫂富察氏從門後掀了簾子進來。
“喲,可不是嘛,我這年紀大了,一嘮叨起來就沒完沒了的。”
老夫人被侍女扶著站起來,衝皇後娘娘行了一禮,“那妾身就告退了,改日再進宮看望娘娘。”
“姨母走好,”皇後招呼著謝嬤嬤去送送。
富察氏站在簾子邊上,看著這位金尊玉貴的老姨母出了門。
“可算是走了……”
富察氏重重地歎了口氣,“嫡母在時,也沒見這位姨母多跟咱們這些庶出的說上幾句話。如今倒好了,他們打著什麼心思,還當咱們不知道呢。”
“如今家裡打著這樣那樣心思的又何止她們啊,”皇後長歎口氣,側身撐著額頭,“不過,嫡母家裡畢竟是皇家,與宗室裡千絲萬縷的關係,的確是最緊要的。”
“你呀,就是憂思過重,眼下先把身體養好,”富察氏坐到榻邊,給皇後蓋了蓋身上的毯子。
承乾宮外,謝嬤嬤一路送老夫人往宮門口走著。
“讓你進宮也有些日子了,皇後娘娘身邊得有幾個會動腦筋的。”
“夫人的話,奴婢明白,”謝嬤嬤正是這位老夫人挑給皇後娘娘的,也是老夫人家的心腹。
“阿哥所那邊一時太過紮眼,也隻能日後慢慢圖之。倒是翊坤宮那位,他哥哥可是又立了大功,皇後娘娘可跟你說過什麼沒有?”
謝嬤嬤輕歎了口氣,“皇上總不來後宮,皇後娘娘也總有懈怠,奴婢每每提起,皇後娘娘總說用不上,不至於的。”
“唉,她這是還沒從潛邸福晉身上轉過彎來呢!”
老夫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要讓翊坤宮那位真有了肚子,那還不防的跟鐵桶一樣?如今的兩位阿哥,母親家世都一般,可年家不同啊,這接二連三的功勞下來,皇上抬旗都是遲早的事兒。”
“奴婢也勸著呢,”謝嬤嬤也是沒法子,“可皇後娘娘一直下不了決心啊。”
“她下不了決心,你就替她下!”
那老夫人一咬牙,“趁現在宮裡局勢還未穩,動手是最容易的。再過一陣,滿宮裡都是養心殿的眼線了,咱們還怎麼行事?!”
謝嬤嬤一時也呆住了,但思量再三,還是緩緩俯下身去,“是,請老夫人放心。”
養心殿,東暖閣
蘇大公公趴在桌子上,正抻著脖子,看著雍正爺寫字。
一張大開的宣紙,雍正爺提著筆,思量了好一會兒。
“大,盛,魁?”
最後一筆落下,蘇偉眼睛亮了,“這個名字好,一看就霸氣!”
雍正爺悶悶地哼了一聲,把毛筆放到一旁,“你那個王大哥倒是打得好主意,讓朕給起名字。事先說好了,拿去用可以,想要朕公然賜名可不行。”
“誰要你賜了?不過是討個吉利。”
蘇大公公拿起那張宣紙吹了吹,“他們做生意的嘛,都迷信的很,既然要給吉盛堂改名,就想沾沾龍氣。覺得是你起的,以後生意一定能蒸蒸日上。”
“他們那個商隊,在蒙古可是做得夠大了,朕在蒙古那邊的折子上都看過不止一次了。”
“那又怎麼了?正兒八經地做生意,走得也都是日常貨,又沒偷稅漏稅,”蘇大公公很不以為然。
雍正爺拿他沒法子,加上心裡還酸酸的,免不得刺上兩句,“你倒聽話,人一封信,就巴巴地跑來找朕。朕還很忙呢,那麼多折子都沒看。”
“不就讓你起個名字嗎,又沒耽誤多少工夫!”
蘇大公公白了某人一眼,“再說,王大哥他們對更名這事兒很認真的,過一陣都要回京來呢。”
“又要回京來!”
“你乾嘛大驚小怪的?我都很久沒見過王大哥了。”
蘇偉很開心,禦筆的紙張不能隨便拿離養心殿,他欣賞完了,就燒在了炭盆裡,哼著小曲兒出門去了。
留下雍正爺一個人,憤懣地喝了兩壺茶,翻了一下午的奏章。
二月初二,翊坤宮
天氣漸漸轉暖,年貴妃閒來無事,讓人繪了禦花園春景圖,打算繡一幅屏風出來,獻給太後。
“娘娘,內務府送來的絲線都齊了,”
淩兮把絲線擺滿了繡盤,端起給年貴妃看。
“今年的絲線顏色,倒比往年鮮亮呢,”年貴妃看著很欣喜。
“這是內務府懂事兒,自然挑最好的給咱們,”采兮在一旁翹著尾巴道,“咱們二爺又在軍前立功,萬歲爺一連幾封聖旨嘉獎呢。”
“不許胡說!”
貴妃轉頭瞪了采兮一眼,“二哥是皇上的臣子,為皇上做事是應當應分的,皇上嘉獎那是皇上的恩賜。”
采兮一時縮了脖子,連忙垂下頭道,“是,奴婢知錯了。”
轉眼間,三月初
青海再起戰事,羅卜藏丹津終於不再掩藏野心,公然反叛。
好在,雍正爺早已在邊陲屯兵備戰。
隻不過這次,雍正爺雖然授川陝總督年羹堯撫遠大將軍一職,令其總督軍務,卻沒有把兵權全權交給他。而是另授恂郡王允禵定西將軍印,令其率西路大軍,與嶽鐘琪一起進入青海平叛。
戰事又起,朝廷上下也都緊張起來,養心殿內常常徹夜不眠。
三月初十,壽康宮
蘇偉又來給太後送東西,最近他也不常出宮了,邊關起了戰事,雍正爺一埋首案頭就忘了吃飯,他得時時看著。
太後知道蘇培盛來了,倒是難得地出了佛堂,叫他來說話。
“太後娘娘不用擔心,恂郡王在青海呆過很長一陣,論起對青海各方勢力的熟悉,恐怕年羹堯都不如他。”
“哀家倒也知道,”太後這兩年雖然精神還不錯,但終究熬不過歲月,兩鬢都染上了白發,“隻是刀劍無眼的,難免擔心有什麼意外。不過,這也是皇上給他的機會,若能再為朝廷立功,日後回京來,也好麵對祖宗基業。”
“太後能明白就好,”蘇偉微微低頭,“十四爺自打到了甘州,就常常在邊境巡練,與準噶爾的散兵不知交了多少次手。萬歲爺相信十四爺的能力,這才敢把軍隊交給他。奴才也相信,依十四爺的天賦,必然不會辜負太後和萬歲爺的期望。”
太後緩緩點了點頭,麵色也好了不少。
恰也在此時,清菊從外走了進來,看了一眼蘇培盛,便衝太後俯下身道,“啟稟太後,翊坤宮傳來消息,貴妃娘娘病了。”
後宮的各位娘娘們,平時也常有個頭疼腦熱的,但太醫都常在宮中,等閒誰也不會來打擾太後的。
蘇偉也十分吃驚,年羹堯剛剛升任撫遠大將軍,邊關戰事正酣,年貴妃身體一向不錯,怎會偏在此時病了?
翊坤宮
年貴妃腹痛不止,哪怕服了止疼的藥丸,躺在床上,也是一陣一陣的出冷汗。
皇後坐在外間,她是最先知道的。養心殿這一陣忙得不行,奴才裡沒人敢隨便去通報皇上。
其他宮裡的人都被皇後攔住了,說是怕耽誤太醫診病。
還是淩兮見狀不放心,偷偷讓人跑去了壽康宮,求告太後。
吳謙是太醫院的右院判,被皇後召來給年貴妃把脈,一番診治後,道,“怕是貴妃娘娘在月事裡吃了活血和大寒之物,如今經血大增,身體寒涼,遂腹痛不止,長久下去怕會傷及母體,央及後嗣。”
皇後臉色一變,掃了身旁的謝嬤嬤一眼,謝嬤嬤低下了頭,躲開了皇後的視線。
“細心為貴妃醫治,凡事以貴妃身體為重。”
“是,微臣馬上去開方抓藥。”
吳謙退出了屋門,皇後斜眼看向翊坤宮的幾名大宮女。
淩兮最先跪下,雖然麵色蒼白,但聲音倒還沉穩,“皇後娘娘恕罪,我們娘娘一貫最重養身,月事裡從來不敢吃寒涼之物,更彆說活血的東西了。太醫有如此診斷,隻怕另有蹊蹺。”
“混賬!”
皇後嗓音嚴厲,一拍木桌道,“你們一幫奴才,伺候不好主子,倒很會為自己開脫。來人啊,都給本宮關起來!”
承乾宮的一乾宮女、太監湧入門內,淩兮一臉愕然地抬起頭,“皇後娘娘,我們娘娘還病著呢,身邊離不得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