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傅希言從睡夢中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蹲在床邊,檢查一遍筐裡的香皂和配方,確認昨晚夢裡的《夢一場》隻是蹭了場那英的演唱會,並不是他的劇情BGM,才放下心來。
打著哈欠出發,得知傅軒已經先一步離家,傅希言以為他忙著給自己調班,不由暗暗感慨二叔果然可靠。
上值之後,大家見到他果然有些驚訝。
朱橋與朱宇達因是同姓,關係不錯,連帶著平時也能與傅希言說上幾句話。他好奇地湊過去:“你怎麼來了,莫不是將軍提前得到了消息?”
傅希言覺得他這話說得奇怪。傅軒給他調班,當然會提前知道,除非調班的人不是傅軒。他心驚肉跳地問:“誰又對我下手了?”
朱橋看他圓嘟嘟的臉寫滿了“累覺不愛”,不由生出幾分憐憫:“楚將軍一大早來了,點了一批人的名字,說是另有安排,宇達和你都在名單中。”
……
楚光這是赤果果地搞事情啊!
傅希言恨不能一個九陰白骨爪把他拽到跟前質問。明明是有親侄子的體麵人,為什麼要覬覦彆人家的!怎麼,是肌肉沒有肥肉香嗎?
朱橋看他呼呼呼地喘氣,小聲安慰:“彆動怒啊,傅將軍一定會想辦法的。”
“我沒動怒。”
“那你呼呼呼?”
“我在召喚叔叔。”
朱橋:“……”
然而傅軒此時的心情絕不會比他好到哪裡去。
今日一早,他就收到張中官的密信,說皇帝召見楚光。他緊趕慢趕,依舊晚了一步,隻碰到楚光從延英殿出來。
見他一臉小人得誌的表情,傅軒就知大事不妙。
果然,楚光一掃先前的頹唐,笑容滿麵地看著他:“傅將軍這幾日一人獨掌羽林衛,可還操勞得過來?”
傅軒按捺住心中不安,笑了笑:“傳聞楚將軍年近半百老樹開花,看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楚光笑容微斂:“傅將軍果然神通廣大,陛下今晨才動的心思,消息這麼快就送到了傅將軍的手中?”
傅軒訝異地揚眉:“陛下的心思?怎麼,楚將軍是奉旨巡查青樓?”
楚光比武輸掉後,被傅軒的手下撞見去青樓買醉,被傅黨引為笑談。
楚光皮厚千尺:“傅將軍說笑了。蒙陛下器重,新建錦衣衛,由我出任指揮使。衛中人手會從羽林衛遴選一部分。久聞傅賢侄天賦出眾,年紀輕輕已是真元期高手,與少陽不分伯仲,如此人才,我自然不會錯過。”
傅軒麵上笑容已然不見:“楚兄一定要將事情做絕?”
楚光看著他嗬嗬笑了一會兒,直到傅軒麵色陰沉得好似隨時要下一場暴雨,才低聲道:“傅賢侄昨日憑借一把彈弓,逼得少陽狼狽不堪,可皇宮大內哪來的彈弓?傅將軍可知它的來處?”
傅軒心頭一跳。
楚光點到即止:“眼前的贏麵未必是真正的勝算。洛陽是未來京都,傅賢侄跟著我,焉知非福?傅將軍不妨將目光放長遠些。”
傅軒心裡恨得滴血,麵上還要扯出微笑:“楚將軍今日教誨字字珠璣,傅某銘記。”
兩人不歡而散。
傅軒心情沉重。
北周共有八支京衛,各司其職,涇渭分明,其中羽林衛拱衛皇城,掌侍衛、隨駕、儀仗。如今無端端地冒出一支錦衣衛,必然會瓜分其餘京衛的權力範圍。
楚光出身羽林衛,羽林衛必首當其衝。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皇帝背後的意圖。
立夏將至,氣候悶熱,可傅軒站在陽光下,卻感到一陣由內而為的透心涼意。
彈弓……
皇宮大內的彈弓?
*
傅希言混在隊伍裡,溜溜達達地巡邏。
他的前後都是身高相若、盤正條順的英武男子,唯有他,在隊伍的兩側都凸出了一塊,顯得格外醒目。傅軒毫不費力地將人找了出來。
傅希言歡樂地說:“叔叔,你聽到了我的呼喚嗎?叔叔你知道……”
傅軒冷酷地打斷他:“我不知道。”
傅希言:“?”
換傅軒提問:“你知道朱宇達給你的彈弓從哪裡來嗎?”
傅希言一臉茫然:“我不知道。一用完,他就拿走了。”
“那彈弓是什麼樣子?”
傅希言回想了一下:“觸感溫潤如玉,好像還雕刻了花紋,弦的拉力也很好,反正比我爹給我買的好多了。”
傅軒麵色微沉。
在這皇宮大內,誰家會比伯府公子家用得更好呢?答案不言而喻。
“用彈弓是你臨時起意?”
“是啊,我又不知道楚少陽昨天會找茬。”傅希言回過味來,“彈弓有什麼問題嗎?”
傅軒沒答,轉身即走,走前不忘訓斥:“同僚都走遠了,還不快追上去?”
傅希言錯愕:“……”
這是一個親叔叔該有的態度嗎?
他發現了,自從工作以後,他就再也不是家裡的小胖貝了!怪不得有些人寧可厚著臉皮啃老也要當巨嬰,成年人的世界真的太心酸了。
他一邊感歎,一邊找了個陰涼地,優哉遊哉地站在原地,等巡邏完一圈的同僚們再次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