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鐵柵欄都被拔地而起,地麵牆麵也破破爛爛,實在不適合繼續□□犯人。
不過廖商也看開了,有傅希言在地方,不管之前如何,結果必然血案累累,疑竇重重,所以他也不急著轉移新的牢房,直接在床邊盤膝坐下。
傅希言從床上跳下來,嘿嘿笑著在他麵前坐下。
廖商道:“傅大人不怕坐得太近,又讓我唐突‘佳人’嗎?”
傅希言笑著說:“這話說的,既然是‘家人’,關上門就是兄弟,哪有什麼唐突不唐突的。”直接用一個諧音梗化解他的諷刺。
廖商看他略顯討好的笑容,咽下了生平第一次被人當色狼的這口氣,慢悠悠道:“今次的事,不知傅大人又有什麼故事?”
傅希言吸著涼氣,扶著額頭,看牢房外衙役仵作忙進忙出,一臉茫然:“今次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剛和兩位看守兄弟商量著讓我叔叔偷偷進來看我,他們突然就一點頭,不動了,我伸手去推,然後自己也暈了過去,再一睜眼,就看到英明神武的廖捕頭了。”
他恭維得如此刻意,自然難以引起廖商的共鳴。他直接指著那隻被仵作小心撿起的斷掌,道:“死在牢房外的,除了兩名牢頭,還有一位娘娘。”
傅希言震驚,小聲問:“宮裡的?廟裡的?”
“容賢妃。”
傅希言吃驚地捂住嘴巴。
廖商說:“造作了。”
傅希言苦笑:“我正在想如何洗清嫌疑。”
“你也覺得你有嫌疑?”
“你剛剛也說了,一位娘娘死在我的牢房外麵。而我的牢房……”他指著柵欄之間的寬大縫隙,“又不怎麼牢。兩位牢頭也……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傅希言心砰砰快跳了兩下。
差一點點,他就要說出兩位牢頭的死,可是根據他剛剛的說法,自己隻看到牢頭一動不動,並沒有確定死亡,以廖商的精明,不可能發現不了這個破綻。
果然,廖商對他明顯卡頓了一下的地方十分在意:“你昏過去之前,不是伸手去推了嗎?不知道他們已經死了嗎?”
傅希言捂住嘴巴:“竟然死了嗎?”
廖商說:“傅大人又造作了。”
傅希言歎了口氣:“實在不能怪我。無論誰,一天之內遭遇兩次莫名其妙的昏厥,都會變得謹言慎行起來。”
“你還不肯將身邊儲仙宮的人交出來?”
“並非我不交,實在是他去換衣服以後,就沒再回來。”傅希言攤手,“不然我何必與牢頭商討如何讓我叔叔偷偷摸進來呢?”
“為何一定要見你叔叔?”
“因為我心中有一個疑問,或許見了叔叔之後就會得到答案。甚至,知道眼前一切因何而起。”
明知道傅希言的誘餌可信度不大,可廖商此時也沒有彆的辦法了:“好,我去請。”
傅希言大喜,語氣立刻一變:“多謝廖兄。”
廖商道:“不必謝我。刑部接連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無論是你是我,都要做好天子一怒的準備。”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刑部上下裡外加起來都沒有萬人,也不知會不會牽連其他。
傅希言見廖商悵然一歎,起身要走,突然問:“你難道不好奇容賢妃為何來刑部大牢?”
廖商道:“難道不是為你而來?”
傅希言乾巴巴地吃著驚:“為我?為何是為我?”
“不知道,直覺吧。”廖商也沒打算從他嘴裡套出真話,鑽出牢房,對衙役說,“找塊板子把這裡擋上。”
木板能擋住誰?
衙役對這個修補方案十分不知所措。
還是傅希言站在洞口處抗議:“你這也太敷衍了吧?是我不配有個完整的坐牢體驗嗎?”
廖商說:“刑部牢房造價不低,還是彆禍禍其他了。”
傅希言:“……”
鐵蓉蓉都死了,應該不會再有人暗殺他了吧?
想是這麼想,可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始終有些不踏實,時不時地問下外麵牢頭還在不在——主要看活沒活。牢頭被問得不勝其煩,好不容易打個盹兒,總被人叫醒,可不煩悶麼?
“傅大人,行行好,你快睡吧。”
傅希言擔憂:“我怕我睡著之後,一醒來又是你們廖捕頭的臉。”
牢頭說:“廖捕頭已經回去了,您就安心吧。”
“我這牢房有個洞。”
牢頭哭笑不得:“還是頭一回遇到您這樣嫌棄自己牢房有個洞的,這刑部不知道有多少犯人盼著有這樣一個洞呢。”
“是嗎?”傅希言乾脆從洞裡出來了。
牢頭瞌睡蟲一下子被嚇醒了,哆嗦著問:“您,傅大人,您出來做什麼?”
傅希言伸伸胳膊,抓著柵欄:“去整一桌宵夜來。不然我可不回去。”
牢頭:“……”
*
傅軒身為羽林衛指揮使,昨夜圍剿拾翠殿自然責無旁貸,之後又要處理被做成傀儡的宮女屍首,忙活了一整夜,第二天天一亮,終於等到皇帝大發慈悲,叫他們不用值守,可以回家歇息。
他剛一到家,又收到廖商留下的口信,說牢房裡的寶貝侄子要見他。
以為侄子受了委屈,傅軒在來的路上都已經做好了大鬨刑部的準備,結果到地方一看,傅希言躺在床上,幾個牢頭橫七豎八地睡在床下,也分不清楚到底誰是獄卒,誰是犯人。
地上還丟著雞骨架和酒瓶,可見昨日戰況之激烈。
就是這柵欄……
獄卒在同僚的暗示下,紛紛醒來,掩麵告退,就傅希言紋絲不動,一條腿垂在床外,微微翹著,呼吸綿長睡得正香。
傅軒見獄卒們在斷開的柵欄處進進出出,也跟著鑽了進去,然後拍拍侄子的臉。
傅希言一個激靈醒過來:“廖……臥……叔叔啊?”
“廖臥?給我新改的名字?”
傅希言眨眨眼,確認眼前是傅軒本人,不是廖商變的,激動地坐起來:“叔叔,你可算是來了,我可想你想你,你都不知道我在這裡經曆了什麼。”
傅軒拍拍他的胳膊:“略有耳聞。”
“容妃死了。”他壓低聲音,“她就是傀儡道的鐵蓉蓉。”
“我知道。”傅軒也跟著壓低聲音,“昨夜陛下命我帶人去圍剿拾翠殿,誅殺她。”
傅希言震驚:“陛下也太看得起你了。”他叔隻是個平平無奇的金剛中後期啊,就算以戰養戰,打鐵蓉容也有點拔苗助長了吧。
傅軒眉毛一挑。
傅希言改口:“太看重你了。”
傅軒說:“沒想到她跑你這裡來了。你沒事吧?”
“差點有事,但被一個白衣人救了。”傅希言簡略地交代了一下白衣人的兩次出現,以及另一次相救的猜測,“他說是為我娘而來。”
“你娘啊。”傅軒微微蹙眉。
傅希言道:“叔叔想到了什麼?”
“有些事,的確該讓你知道了。”
他麵色太凝重,讓傅希言渾身不自在,不由開了個小玩笑:“我爹真名叫董永?”
傅軒敲了下他腦袋:“其實,你自洛陽回來,說小神醫是假的,我就派人去調查你娘當年的死因了。”
傅希言一怔:“什麼意思?你不是說我娘是病死的嗎?”
“你一出生,體型就明顯大於同齡人,你爹覺得無所謂,你娘卻非要找大夫來看。宮中太醫,民間大夫,看了不知多少,都說你沒事,原本以為你娘會就此消停,誰知有一天,她留了封信,說要替你找神醫醫治,然後就不見了。”
傅希言想到自己身體極為古怪的狀況,他娘可能是知情人。
傅軒道:“你父親派人找了很多年,一路找到裴介鎮。那是你娘最後出現過的地方,可惜去的時候已經晚了,當地人說你娘求醫時感染疫病死了,連屍體也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傅希言對親生母親有個大膽的猜測,此時忍不住說:“她不會輕易死的。她可能沒死!”
傅軒說:“當時我們都以為你娘是個普通女子,就沒有想太多,如今想來,你娘若不會武功,怎麼可能輕易從永豐伯府離開,還行走江湖這麼多年?”
傅希言選擇性地忽略了親叔叔對親娘身份來曆的懷疑:“你覺得我娘遇到了江湖上的仇人?”
傅軒說:“是不是仇人不好說,但那時候小神醫還在裴介鎮。剛好你的真元出現問題,你父親聽聞他師從神醫鄢克,就重金聘請他上門為你診治。”
“他卻找了彆人代替。”傅希言喃喃道,“我原本一直想不通他為何這麼做,如今卻有些明白了。他是心虛,我娘的失蹤可能與他有關!”
傅軒點頭:“所以我這次又派人去,把你娘在裴介鎮遇到過的人仔仔細細地查訪了一遍,尤其是疫病相關的卷宗,查到最後發現,與你娘相關的那樁疫病的病案,是被人移花接木抄過來的,那人很可能根本沒有感染瘟疫。我順著假病案這條線往下查,查到了唐恭。”
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