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段不光彩,但偌大的白龍幫果然從內部分裂。
很多人都以為是呂山虎借齊問心之手,奪取了白龍幫,卻不知從頭到尾都是齊問心扮豬吃老虎。若非那日瞿象帶著一部分人手逃脫,新建吞龍寨,此時哪還有什麼呂山虎。
不過瞿象老年喪女,又被屬下、女婿背叛,縱然含著一口怨氣撐起了一座吞龍寨,身體和精力卻大不如前,前不久呂山虎得到消息,瞿象已經病重昏迷了好幾日,他花了一些時間去確認消息的準確性,在得到肯定結果後,立刻開始謀劃一次大型進攻。
與此同時,齊問心也在準備最後的收網。
傅希言和裴元瑾之所以在太湖待了兩天,在河上晃悠許久,都是為了配合這次行動。
這次行動成功後,長江最大的水匪就會成為秦昭的一支奇兵。這支奇兵擁有強大的戰鬥力和機動能力,隨時能夠南下金陵、臨安。
秦昭願意將自己的這一步棋展露出來,足見合作誠意。
所以傅希言也決定這次一定要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比如說——不能暴露身份。儲仙宮少主和少夫人參與到水匪大戰,必然會觸動秦效勳和靈教的敏感神經,如何出工出力又深藏功名,是他們目前最需要考慮的問題。
船槳有節奏地劃著河水。倒映在水中的月亮,影影綽綽,仿佛隨時對會碎裂開來。河邊景色入夜後,就變得千篇一律,索然無味。
河邊依稀能聽到鳥叫聲,不知是不是在夜間覓食。
傅希言坐在篷裡,吃著蒲英雄提供的小魚乾,裴元瑾在他對麵,麵色淡淡地喝著茶。
傅希言一邊吃,一邊用小眼神偷偷打量對麵,但在裴元瑾看過來時,又飛快地挪了開去,如此數回,裴元瑾側過了頭,臉色越發冷了。
“生氣啦?”
傅希言用小魚乾逗他。
裴元瑾不喜歡吃這乾巴巴又魚腥味重的食物,微微蹙眉,嘴巴緊緊地抿著。
傅希言就反手塞到自己的嘴巴裡,大口大口地嚼著。
裴元瑾冷眼看他。
他已經一整天沒有說話,似乎臉上的每個毛孔都在說“哄不好了”。
可傅希言真的認真吃著小魚乾,什麼話都不說,裴元瑾臉色又更加不好。
傅希言吃完小魚乾後,給自己倒了杯茶水,認真地漱了半天口,又對著手掌哈了口氣,發現還有點腥味,便有些苦惱地問:“要不明天吧?”
裴元瑾目光一直圍著他轉來轉去,聞言目光立刻如刀子般射了過來。
傅希言指了指船頭,小聲說:“還有人。”
夜間河麵太靜。
他說完這句話後,蒲英雄背對烏篷的身影明顯一僵,屁|股不著痕跡地朝前挪了挪,要不是人沒法一邊泅水一邊劃船,他大概已經不在船上,已經去了船底。
裴元瑾說:“他看不見。”
傅希言歎了口氣,然後朝他勾勾手指。
裴元瑾冷著臉湊過來,然後,吧唧,一個響亮的親親就親在他的臉上。
裴元瑾側過頭,露出另一邊臉。
傅希言又親了一下。
裴元瑾的臉正過來,傅希言看著他的眼睛,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自從那日闖皇宮之前,自己頭昏腦熱輕薄了裴少主之後,就仿佛打開了什麼不得了的機關,十日以來,這樣的場景連綿不絕,從白天到夜晚。為了偷得浮生半日閒,他今天下午都開始釣魚逃避了。
幸好當初他點到即止,所以兩人目前的進展是,次數頻繁,但層次還停留在表麵。
傅希言親了親他的嘴唇,等他麵露滿意之色,才退了開去,有些不滿地嘀咕:“明明是你先開始的。”親完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憑什麼他主動之後,就要承擔後果?
後麵一句他雖然沒有抱怨出口,但裴元瑾猜到了。他帶著微不可見的羞澀,輕聲道:“我以為你不喜歡。”在他的認知裡,自己當初的舉動應該歸於輕薄的範疇了,儘管傅希言沒有說,可終究有幾分心虛。
直到傅希言主動,他才知道,對方是允許的。
既然允許……那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裴少主的心裡路程簡單又坦率,讓傅希言哭笑不得。
他佯作不滿:“哦,難道不能你主動嗎?”
裴元瑾看著他,眼睛亮得猶如清晨的啟明星:“哦,可以嗎?”“嗎”字剛剛結束,他就親了過來,顯然不打算冒險等待否定的答案。
和傅希言的淺嘗即止相比,裴少主充分發揮了一往無前的特色,儘管還沒有掌握親吻的多樣性,卻十分用力,傅希言有一刻都害怕自己的大胖臉變成大凹臉。
他遲疑了下,動了動嘴皮,想說點啥,然後就親身體驗到了裴少主的超強領悟性——各個方麵的。
夜半的河水帶著一絲微涼,可沒有裝門簾的烏篷裡正上演著熱情如火。
傅希言有些走神。
這裡去長江,還有好長一段路,不知道何時能到,到的時候,自己又會不會變成梁朝偉《東成西就》裡的香腸嘴。
舌尖傳來微微刺痛。
嚴格的裴少主對他的不專心表示了強烈不滿。
傅希言安撫地舔了舔他,思緒又忍不住飄到了另一個方向。不知道裴宮主發現自己兒子找了個大舌頭,會不會不太開心。
*
數百艘戰船正在長江寬闊的江麵上展開激烈的攻守戰。
瞿象雖然帶著一批手下東山再起,建立吞龍寨,但底蘊大不如前,後來陸續收服的小門小派都沒有太好的戰船,擺在白龍幫清一色的巨大戰艦麵前,就如一群烏合之眾。
任誰來看,都會認為瞿象敗局已定。
除了他自己。
傳說中重病昏迷的瞿象此時正滿麵紅光、精神奕奕地坐在他的“吞天號”上。站在他身邊的,是個神情高冷的少女。
若是傅希言和裴元瑾在此,一定能認出她的身份——靈教青蓮使者謝雲鈴。
靈教雖然不像攝政王決策千裡,用一個書生就從內部分化了白龍幫,但他們一直掌控著南虞各派的動態,自然不會錯過白龍幫和吞龍寨的恩怨。
新城一戰後,班輕語飛升失敗,局麵大壞,麵對烏玄音的咄咄逼人,不得不暫避鋒芒,選擇閉關鞏固修為。
閉關之前,她就預測瞿象命不久矣,必然會著急報仇,白龍幫和吞龍寨大戰必在近期。她們若能扶持一方,收歸兩者,不僅提升靈教實力,也能增加己方的話語權。
白龍幫目前一名一實,有兩個掌權者,內部複雜。而且與吞龍寨相比,白龍幫實力占優,絕對不會接受外人指手畫腳。
倒是吞龍寨,瞿象年事已高,後繼無人,餘生所求也就是報仇而已,未必執著吞龍寨的權力,是絕佳的人選。
果然,謝雲鈴僅花了五天,就說服了瞿象,沒多久,瞿象就“病重”了。
謝雲鈴見瞿象有些激動,冷聲提醒:“養神丸並非萬能靈藥,老寨主還是不要太過激動得好。”
瞿象說:“老夫已是知天命的年紀,隻要能活著砍下呂山虎和齊問心這兩個狗賊的腦袋就能瞑目了。”
謝雲鈴說:“呂山虎就在‘白龍號’上。”
瞿象皺眉:“齊問心呢?”
比起呂山虎,他更恨齊問心。呂山虎背叛了自己,好歹能當家做主,齊問心殺了老婆,最後不還是彆人的提線木偶?到底有何好處?簡直奇蠢無比,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眼才將女兒許配給他!
一想到女兒慘死,他就感到一陣心悸,忍不住從懷裡掏出一顆養神丹。
謝雲鈴冷眼旁觀:“多吃無益。”
但瞿象不聽,她也懶得多說。
瞿象吃完藥,感覺胸口舒服了許多,長舒一口氣道:“一定要找出齊問心。”
儘管謝雲鈴不覺得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有什麼要緊,卻還是答應了:“很快。”
*
此時,齊問心正親自劃著小船去接他的兩位助拳高手。
“早知今日,當初就該管一管閒事的。”
他喃喃自語,不禁後悔初次見麵時,自己沒能表現得更好。